第八章
那姑娘果然十分喜欢,直叫阿大取了过来给她。不是什么名琴但制作还算精巧,夏晓开价二十两,丫头嫌贵。但那姑娘觉着琴这等风雅之物,非讨价还价的计较金银显得太俗气,很干脆就掏了银子。
这下连紫衣紫杉都吃惊了,这银子也太好赚了!
夏晓看着一锭金子和售出去的琴,心情十分舒畅。做生意都讲究个吉利,开张就做了两单买卖,也算开门红了。
事实上,她想得很明白。
庆阳府毕竟就这么点大,买卖乐器这事儿不会长久,将来势必要多面发展。不过路子都没有铺开,一口吃不成胖子,总得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夙兴夜寐地忙了三个月,新政之事总算告一段落。
萧衍行事作风偏于大刀阔斧的磊落,与惠德帝喜好阴私的做派大相径庭。几月下来,雷霆的手段,震慑了好些想趁机浑水摸鱼的门阀勋贵。朝堂上庸碌蛀虫被一一揪出,严厉惩治,新旧交替,很快还给大康一片朗清之色。
时下文人赞叹,卧薪尝胆六载,大康朝迎来一位当世明君。
萧衍十分高兴,谁都爱听颂扬之声,他自然也不能免俗。朝堂整顿的差不多,他总算有心情踏入后宫,头回进的就是夏花的钟粹宫。
他素来喜欢逗弄夏花,总爱拿些事儿说与夏花听。然而夏花在得知周斯年早已请旨与长公主和离,脸色有一瞬变得十分精彩。
萧衍看得有趣,呵呵的笑了起来。
「周斯年那个人,性子太怪!」
提起周斯年来,萧衍就没好气,「明明对萧媛求而不得了十多年,如今人都唾手可得,他反而说放手就放手。朕好心赏他些美人,不要便罢了,他竟还给朕甩脸?花儿,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不识好歹?」
「或许是现在不稀罕了吧。」
夏花没对周斯年作点评,侧首温顺地笑着:「人不都这样么?年少的时候很喜欢,某一日突然厌倦了就不想要了。周世子他……」
「……再怎么聪颖,也是凡人不是?」
萧衍本就是感慨几句,听她这么认真解释,反倒是有些想笑。
「没想到花儿你,竟还有这等子眼力劲儿啊……」
他上挑的眼角斜睨着夏花,好似漫不经心般,突然道:「朕呢,自幼没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更是没有。想要什么,自去取来便是。这般说来,你说朕可也是个凡夫俗子?」
见夏花低头不说话,他又轻轻问道:「花儿怎么不说话了呢?」
夏花浓长的眼睫几不可见地抖了下,她不动如山地为他斟了杯热茶,抬起明了的眸子浅笑:「陛下您不是,您是天子。」
萧衍大笑出声:「说的好!朕是天子!」
既然萧衍说了一个月后会下旨让周斯年和离,夏花便歇了枕畔风的想法。
左右目的都会达到,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过这件事也表明了萧衍对萧媛的态度。即使一起长大有着血缘关系,萧衍对萧媛也没什么兄妹情谊。慢慢碾碎了指尖的桃花,夏花想着这般才是正好,她痛打落水狗才会没有顾忌。
萧媛自己也有预感,所以更想霸住周斯年。
朝晖堂的看守虽不敢冒犯她,但态度却是越来越差,送来的用具也越来越敷衍。萧媛看着不似往日精致的膳食又惊又怒,想她堂堂一个尊贵的公主,竟也沦落道计较衣食的地步!
她不能忍受,可用了各种手段各种方法,都没能将周斯年引过来。
萧媛无计可施,最终用了她平生最不屑的一招——以死相逼。
周斯年来了。
她躺在床上仰着脸看着来人,额头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并非真心寻死,所以她撞的力气不大,只肿了个包,连流血都不曾。
周斯年立在床边,十分冷淡地看着她。
萧媛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对上他的眼睛,意识却有些恍惚。两人对峙的姿态恍若往日,人却调换了个个儿。往日都是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周斯年,对他的付出不屑一顾,今日却是她求周斯年回头。
「什么事?」
周斯年的声音有种天生薄凉的清淡,萧媛这时候才发现。
「周斯年,你……」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淡’,就见周斯年已然不听她说完就转了身,颀长的背影透露着一股冷清意味。
他说:「若是无要事,你且歇着吧。」
废了这么大力气才见到人,萧媛哪里肯让他走!
「周斯年,你站住!」
她掀了被子,仓促地从床上爬起来。
光着脚冲过来,极快地抱住快要走到外间的男人的腰。萧媛没注意他瞬间僵硬了,只双手扣死了他的腰肢,好似不忿又好似羞耻地叫嚷道:「你不是很想得到本宫?本宫现在赏你一次机会!」
「本宫可以给你,但往后你要事事听本宫的,不准再见夏氏那个贱人!」
萧媛是恨毒了夏晓,比她所想的还要嫉恨,「明熙院那边脏了就封起来!左右国公府不缺那一座院子。如果你表现的叫本宫满意,本宫可以对那剩下的小崽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斯年的眼神越来越冷,转瞬就覆上了一层冰。
「皇兄被废之事,本宫可以原谅你,「萧媛咬着唇,十分别扭道,「政务上的事儿与本宫无关,本宫也不懂。只要你答应,本宫就原谅你……」
「放手。」
「……什么?」
萧媛心里一咯噔,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斯年侧过脸,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我说,放手。」
此话一出,萧媛瞬间犹如被累劈中。
她凤眸睁得老大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不知所措。
周斯年却没功夫在意她的心情,萧媛的气息让他觉得难受,他并不想忍了。慢慢扯开环着自己的手臂,他退后了一步。抬眼看懵了的萧媛眼神很淡,他说:「若无其他要事,你歇着吧。」
就这样一句,连其他话也懒得说。
萧媛仰着脸看着他似哭非哭,眼里的光彩一瞬间褪尽。
周斯年看到也当没看到,眼皮子眨也不眨地,抬脚便走了。
萧媛软倒地跪坐在地上,泪水不知不觉湿了满面。就连听闻萧战被废也没有太伤心的她,此时心中有无尽的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喘不过气。
萧媛觉得,她的天都塌了。
一月之期很快便到了。
萧衍下旨当日长公主憋了一口气不出来接旨。但圣旨已下不管她接不接受,她与周斯年两人的和离之事已成定局。传旨的太监没见着萧媛的身影,也没在意。左右今儿个只要他将圣上的旨意传达至国公府,任务便算完成了。
闵氏还是不太愿意搭理周斯年怀抱着越长越漂亮的小永宴接了旨就走。
周斯年连忙上去拦住。
闵氏冷脸:「做什么?」
小永宴见谁都笑的毛病没改,小脸儿笑成了花儿,看得周斯年稀罕的不行。
三个月没看到孩子的孩子爹十分无奈:「母亲您就算是生气也不能拦着不叫儿子见孩子啊。儿子是永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