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章皇子不喝奶】
徐启元觉得自己作了一个梦,幽暗、恐怖、血腥,还有一刹那的惊魂!
当自己被人强行灌下药水,那时候,心里涌起的是万千悔恨和无奈,以及深深的绝望,再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失去了神智和知觉。
好悔、好恨,好……但,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怎麽还能想这些念头
徐启元为这个想法惊喜万分,努力地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布置和环境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寝房。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没事,忍不住一下翻身起来,慌张地下了床,跑到阳光下看了看,有、有影子!他再摸了摸自己,温温的,一点都不冰凉,最终得出一个叫他激动惊喜、热血沸腾的结论——自己还活着!
徐启元忍不住要叫出声来,然而一扭头,看着屋外那些陌生的宫人,热血不由得慢慢降温,他走上前一个一个地挨次看了,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心中万千思绪、奔腾不息,最终还是抓了一个人问道:「乾哥儿和淑姊儿呢?他们……」自己福大命大,那麽弟弟和妹妹可还活着?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片惶恐,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正惊惶交加之际,忽然看见弟弟徐启乾哭着冲过来,紧紧地抱住自己,「大哥、大哥……你也还活着?」
话音未落,淑姊儿也红着眼圈跑了过来。
兄妹三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徐启元到底年纪大一些,哭了一阵,心里渐渐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那碗水根本就没有毒,约末是让人昏睡的药吧?三叔是在用这个法子警告自己,他要自己生便生,要自己死便死!想到此处,虽劫後余生,他仍不禁万念俱灰。
「皇上有旨!」
徐启元不敢多想,赶忙带着弟弟、妹妹恭谨地跪下。
又有一队宫人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领头的太监宣读了旨意,册封徐启元为左陵郡王,徐启乾为右陵郡王,分封关蔺和淮阳,着明日午时启程赶赴属地!另外还在末尾提了一句,扶正徐策妾室沈氏为继妻。
左陵郡王、右陵郡王,这是什麽奇怪的封号?是在提醒自己和弟弟,不要忘了父亲曾经被贬为江陵王,还是不要忘了父亲正在太后陵服罪?
徐启元上前接了旨意,心下一片凄苦惶然。
他明白,自己和弟弟此番一离去,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回京城了,而且要是再不老实,只怕死在封地亦有十足可能。
他回头看向弟弟、妹妹,想到马上就要生离死别,哪怕拚命叫自己不要哭,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这一夜,兄妹三人都没有舍得阖眼。
徐启元再三叮嘱弟弟,「既然三叔还肯给我们一条活路,就老老实实的,好好做你的郡王,不要再想其他,不要听信他人挑唆。」顿了顿,「别忘了,那碗水随时可能再次给我们灌下,而下一次,肯定就不会再有机会醒来了。」
徐启乾哆哆嗦嗦,哽咽道:「大哥,要我一个人去那麽远,好害怕。」
他今年才八岁,远远不到能够胜任一个郡王的年纪,更不用说,身边熟悉的旧仆死了个乾净,跟着自己去千里之外的都是皇帝安排的一群陌生人。
徐启元看着弟弟浑身发抖的样子,悔不当初,可是此刻再追悔也是无益,只得耳提面命,把方才的话一遍一遍重覆交代。
末了,他又告诫妹妹,「沈氏的脾气不算太坏,你也学乖一点,莫要跟她对着来。我和乾哥儿走了以後,父亲又在太后陵不得回来,可是再没有人给你撑腰了。」
淑姊儿的年纪就更小了,放声大哭,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都怪大哥我。」徐启元说出了这句道歉的话,心里好受了一些,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搂住了他们,亦是哭道:「只怕此生,我们兄妹几个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一时间,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次日一早,徐启元和徐启乾进宫谢恩。
徐离看着两个侄儿,淡淡地道:「好自为之,去吧,去向你们皇祖母辞别,再动身。」
这一次,徐启元学会了乖乖的,没多嘴,没有问起能不能见父亲,而是拉着弟弟一起恭恭敬敬地谢恩,「多谢皇上恩典。」
皇太后见两个孙子,先是板着脸叫人拿了戒尺过来,亲自一人打了十下,严词厉色道:「你们真是糊涂!麒麟是你们的堂弟,是皇上嫡亲的儿子,你们怎麽可以生出那种歹毒的念头?」又恨又气又心疼,「再者说了,若是你们都不顾及手足之情,难道还指望皇上念手足之情,看在你们父亲的面上容忍吗?」
一席话,说得徐启元和徐启乾的脸色惨白。
皇太后又道:「皇上饶了你们这一次、皇祖母忍了你们这一次,但是……」一字一句告诫,「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皇祖母……」徐启乾抱着她抽抽搭搭地哭,哽咽难言。
起初皇太后得知麒麟险些被害,不由得惊怒交加,再得知是几个孙辈所为,心思不免一番煎熬,上一代的恩怨怎麽还绵延到下一代了
此刻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见两个孙子挨次哭成一团,也不自觉地心软,可是转念一想,现在一时心软,只会让他们认不清自身的形势,反倒祸害无穷,因而依旧板着一张脸,冷淡道:「别哭了,去吧。」
徐启元看着冷漠无情的祖母,心中最後一丝温情也被斩断,皇室里……已经再也没有自己和兄弟的立足之地!
他一咬牙,扯着弟弟的手出了大殿。
直到多年以後长大了,他才明白,如果祖母对自己和弟弟没有关怀,又怎麽会亲自用戒尺来教导,又怎麽会临别之前细细叮咛?
他无声地留下眼泪,只怕……今生连面都不会一见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悠缓几乎没有任何波澜。
南边邓猛一份又一份的捷报传回,徐离的心情很是愉悦,这样持续到了二月,赶上大郡主贞姊儿下嫁梁家的喜事,京城里益发热热闹闹了一番。
邓姮娘的肚子在这一天一天的平静日子大了起来,到了五月初的时候,因为怀了双胞胎,肚子大得简直有点不像话,因而叫了沈倾华过来说话,问道:「那会儿你怀玲珑姊弟的时候,觉得怎样呢?」
沈倾华回道:「也不觉得怎样,就是特别大一些罢了。」
邓姮娘端起木樨花茶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笑了笑,「听叔父说,沈澈在战场上表现得挺不错的,虽无大建树,但是领命任务从来没有出错过,可见男儿都应该去外面历练历练,就长大懂事了。」
「是,多谢襄妃关怀。」沈倾华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情万分复杂。
这个女人仗着美貌、心计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自己的丈夫,可是每次自己出事、沈家出事,又是她事事亲力亲为帮着解决麻烦,好的坏的都让她占全了,自己当然说不上喜欢她,但也知道,换一个人,只怕自己的下场更惨!
她看似温温柔柔的,却惯会操纵别人的命运和前途。
「贵妃娘娘在想什麽呢?」邓姮娘微笑问道。
沈倾华收回心思,回道:「马上快要到端午节了,我想着,今年是照着去年的章程办呢,还是另外再多一点别的花样?」
邓姮娘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是总不能剖开人家的心来看一看,谁没有心事、谁还没有想法呢?只要不是害人的就行。
她转了转手上的红珊瑚珠手串,浅笑道:「你们怎麽热闹都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反正我是赶不上的,就不掺和了。」
沈倾华收回心思,只顺着她说话,「偏生赶上暑天里,坐月子难熬。」想了想,「还得多预备几个太医,双生看着喜庆,实则母亲、孩子都危险得紧,当年……」当年自己生产本就困难,还被皇后薛氏摆了一道,害得自己之後好久都不能受孕,哪怕时隔多年,还是忍不住一阵欷吁。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或许……自己能赶在她和皇帝闹别扭之际,趁机再怀上一个孩子的。
倒不盼着多一个皇子,皇帝就会立自己为后,传儿子继承大统,但至少,会对自己多顾念几分吧,将来玲姊儿长大嫁了人,也多个兄弟撑腰,只可惜……
沈倾华又陪坐了一会儿,带着淡淡感伤回了宫。
之後,她因为要忙着六宫事宜,特别是赶着端午节,并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春悲秋,因邓姮娘生产在即,双生子又让她暂时照顾,日子过得满满当当的。
到了端午节这天,就更忙了,不只是因为节庆的缘故,更因为……邓姮娘赶在这天阵痛了,吓得皇太后和皇帝连戏都没有看完,就一起赶往了懿秀宫。
沈倾华忙得焦头烂额,还好董贞嫔也是长袖善舞,多多少少帮着分担了一些琐事,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没有丝毫落脚的空档。
因为邓姮娘这一次是双生子,怕有险,太医院的太医都赶了过来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