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进来市场时我们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满载而归。
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蔬食,外加我的行李,我很克难的总算走到自家门前,幸好我们居住的公寓楼层不高,不然再搭个几分钟电梯,我的手可能就要断了。
进了家门我粗鲁地踢掉脚上的帆布鞋,把手上的蔬果用最后剩下的力气放到餐桌上,行李则是随意被我扔在地上。
我走向客厅沙发,豪迈的往后倒,整个人摊成大字形,生命值呈现负分状态,我需要原地补血。「呼,总算到家了!」这和刚下火车时的叹息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满足,一个是快累挂的怨叹。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很用力地拍了我的大腿,「起来,先去跟外婆打招呼,再去整理行李。床舖我已经换好新床单跟枕头套了,看有没有脏衣服晚点跟我的一起洗。」
「哎唷!很痛欸,下手也不轻一点……」我揉着被揍的地方,假哭。
「快去。」
我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沙发上起身。
稍微整理下服装仪容,我双掌合十,虔诚地朝佛桌上供奉的牌位行了个礼,接着我在心里默念:「外婆,我回来了!谢谢外婆时常保佑在外的我,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希望在那个世界的你也能快乐。」默念完,我再次行礼。
外婆几年前因病去世,这个家也只剩下妈妈一个人居住,这也是为什么我想回来的原因。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房,我摁开电灯,妈妈帮我换上了简约的素色床单,被套和枕头套皆是同款。
我扑向床舖,鼻腔里瞬间充满了柔衣精的香味,那是我们从小用到大的。
啊,真是舒服。干脆就直接睡一觉,等晚饭再起来好了。
「哎唷!」才这么想,我的屁股被暗算了。我痛得爬起来,瞪着凶手,「你下手真的很重欸!」
「叫你整理行李,不是让你睡觉,不整理就出来帮我折菜。」说完,妈妈帅气地离开我的卧房。
母亲大人的命令我不敢不听,但她可没说我不能在她背后做鬼脸。
我努努嘴,从衣柜拿出轻便的居家服换上。
16、没有关系的人,没有提及的必要。
等我换好出来,妈妈已经在客厅配着电视折菜。
「又看嬛嬛?!」
这出《后宫甄嬛传》只要电视台有播,妈妈一定守在电视机前不会离开。看完了又会用网路再看一次,根本中了毒。
我翻翻白眼无奈坐下,完全无法了解这种后宫剧到底哪里好看。倒是我妈看得兴高采烈,看到激动处还会自言自语地骂「XXX真是贱人!」、「XXX应该拖出去仗毙!」之类的,入戏可深了。
只是今天不像平常,她的眼睛没有盯着电视,音量也没有开得很大声,异常专注手里的动作。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清楚她是在等我自己开口。
「妈……」
「嗯?」
「我跟林宏志分手了。」妈妈停下了手边动作,震惊地瞅着我。
没等她问我,我钜细靡遗的把所有事情报告给妈妈。
「这孩子……」妈妈的惊讶并不比我少,若说在我发现林宏志劈腿有十分的错愕,那么妈妈就有九分。
我和林宏志的点点滴滴妈妈全都清楚,我也什么事情都会和她说,她以前最常告诉我的话就是,「认识到阿宏,真是你的福气。妈妈很开心,你身边有一个爱你的人。」
从我将林宏志介绍给妈妈认识后,她几乎是把他当作女婿一般来对待,有时候甚至比对我还要好。
林宏志的背叛,伤的不只是我,还有多年来待他如儿子般的妈妈。
「那你……」妈妈有些伤感地道,却说不出完整的话语。看来我姑错她的震惊程度了。
「我没有办法在继续和他在一起……我始终没有办法忘记他们两人在床上相拥的那幕,我觉得好恶心,碰了别人后再碰我,我会想吐。」
妈妈忽然转过头不看我,「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没有和你爸爸离婚……」她自责的语调不禁让我鼻酸。而我看见她眼圈渐渐转红,还有什么正在聚集。
我握着妈妈的手,不忍心看她悲伤的样子,「妈!这跟你无关啊,这是我和林宏志之间的事情,又怎么能算到你头上?」
「可是再怎么说,你爸爸在工作上还是有点名气的,不是吗?」
「有名气又如何?如果最后我和林宏志像你和爸爸那样离婚呢?」妈妈顿了顿,眼泪终究还是流下来了。唉,我真是笨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妈妈的眼泪,我的泪腺也莫名被感染了,我揉捏着她的手,哽咽道:「妈,我从来就不在乎爸爸在社会上的地位,从他和你离婚、到我决定和你同姓,他就已经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了。」
或许爸爸的身份不是某企业的大老板,我们也算不上豪门,但到底他还是认识不少知名的企业家,也和他们称兄道弟,他的头衔及任职的公司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若我愿意,以出生背景来说,我并不会输徐湘庭太多。
这一点我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许逸芃她们,并非我刻意隐瞒,而是就像我刚刚所叙述的,当年他离开我们,就已经是和我们过着不同生活了的人。
没有关系的人,也没什么好提的。
我笑笑,决定不再继续绕着这个话题转,「好啦,别伤心了,不过是分手罢了,又不是世界末日。」不晓得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我,竟有种自己是安慰者的错觉。
怎么搞得好像失恋的不是我,是妈妈一样……
我接着未完的话,「还有啊,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你不介意让我在家当一下啃老族吧?」
妈妈露出一个「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微笑,我们不再多言,继续折菜的动作,电视看到激动处,她的嘴巴又开始动个没完。
17、佐着咸咸的泪水,悼念逝去的初恋。
待在家里就是比在外面还要舒服很多,回来一个多月了,我每天就是吃饱睡睡饱吃,偶尔和妈妈去逛逛百货公司、看场电影,白天妈妈出门工作,我便做起家务,也去租书店租个几本以前忙碌时没能阅读的小说,还有补齐没能在上映时看的电影。这等疗伤生活,可谓毫无压力,又异常舒适。
即便现在我是无业游民,花钱仍是不能太过豪迈,加上我之前存的结婚基金,生活上还是过得去。
然而夜深人静独自和自己相处时,我依然会难耐对情逝的遗憾,难掩孤单寂寞,只能听着情歌,让歌手的优美的嗓音陪伴着我,安静地悼念终结的初恋。
失恋最困难的部份,我想应该是从两个人又变回一个人,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吧。
每当想起如今是一个人,都难免会伤心落泪,每哭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尽管不是现在,但某一天一定会好的!
就在我以为未来的日子都会过得如此惬意时,有个人却跑来打扰。
这天我正打扫完客厅准备拖地,手机响了。
我没有马上接,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疑惑着平日的中午会是谁打给我?不是有专属铃声的姊妹们和妈妈,那会是谁呢?
我抓来手机,是一串我没有储存、陌生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