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血海深仇(三)
隐语一出,粼粼金光矞矞皇皇,刺得观望众人或侧头眯眼,或以手遮目。
凌寒也用手腕一挡,待眼睛适应了暴扬而出的光芒,他将手腕缓缓移开,目光凝汇在宇文述学手上的隐语剑上来。
只有在这时候凌寒的眼中才浮出一丝神采,却好似浮光掠影,转瞬即逝。他眼中短暂的微光却如一道惊闪,击打在叶随风脑叶上。她黛眉一簇,眼睑一跳,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搔过,稍纵即逝,像是凌寒眼里的光彩,又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
“天下第一剑?”凌寒目中神采渐褪,可目光依旧是流连在隐语之上,方才的暴虐也如浪潮一样抽退。
叶随风见凌寒浑身不再绷得紧紧的,双肩也松弛了下来,举着剑杀气腾腾的手臂也缓缓垂下,她也稍微安了安心。她扫了一眼宇文述学,心道:早知道拔剑这么管用,你就不要讲什么礼仪道德,拔就完事了。
宇文述学感知到叶随风的视线,也侧脸与她对视,似是读懂了她未言的心语,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果然是一柄好剑,独有千秋,举世无双。”凌寒还是痴痴地望着隐语剑,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忘乎所以,此时的他抛却世事烦忧,仿佛只是一个剑痴、武痴。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却垂头丧气起来,他们原本以为能亲眼目睹一场惊世绝伦的武斗,还有人为怕殃及池鱼,还特意后退数步。没想到脚跟子还没站稳,屋里的两个人居然开始心平静气地聊了起来,他们顿感愿望与期待就要落空。
凌寒往前走了几步,探了几次手,又讪讪地缩回。
宇文述学察觉了他的意图,主动言道:“凌兄,想要试试吗?”
凌寒立马抬头,脸上灰败色一扫而空,他将寒剑收回鞘中,把手在衣角上来回擦了几次,才颤颤地接过了隐语,伸出一指头轻轻蹭触金灿灿的剑身,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种喜悦的表情,竟然他的脸庞顿生了几分少年气。
宇文述学也借机问道:“凌兄,是住在这家客栈吗?”边说着,便不动声色地观摩着他的神态。
凌寒也是头脑简单的类型,脑子只能沉溺在一件事情之中。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鉴赏着名剑,尚未察觉到宇文述学的意图。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不,我不住在这儿。”他举剑试着挥动了几下,幅度范围都很小,却也能隐隐看出是他闻名江湖的寒梅七剑第一式。“上次错失赏剑良机,没想到今日竟能亲身试剑。”
他口中所言的“上次”大约就是说的烟雨庄赏剑武林大会,叶随风听他的口气,他当是也在受邀之列,或者是因为什么旁的事错过了。毕竟古代也没有什么先进快捷的交通工具,没法子一日千里,只能顾此失彼。
宇文述学见他没有异状,又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么这里便是农姑娘的栖身之地了,那么凌兄可还记得你来客栈找她所为何事?”
宇文述学语气和缓,无风无浪,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凌寒,生怕激起他躁动的情绪。
凌寒眉头一锁,“是妍儿留书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今日来见她。”
叶随风对着挑了挑眉,暗暗地对他比了个大拇哥。
就在宇文述学转移视线法初见成效的时候,忽闻楼底下一阵喧哗,齐刷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都让开,都让开,官府办案!”
事发之后,客栈掌柜生怕担责,麻溜儿的遣人去报了官。夜已深沉,前去的小哥敲了老半天的门,才把今晚轮值的官爷给敲醒了。
说话的官爷眼角还挂着眼眵,眼睛迷迷瞪瞪的,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很不耐烦。
人群自动往两边靠,闪出来一条宽敞的通道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啊?有没有个明白人站出来说说啊!”官爷仰着脸,掩嘴打了个呵欠,手还没放下,又打了一个。
之前吆喝着住在农彩妍隔壁的矮胖子摩拳擦掌地凑了过来,谄媚地说道:“差爷,若是协助差爷您办案,可有没有……”矮胖子搓了搓自己厚实的手掌,怯生生又满眼贪婪地问道:“可有没有什么赏钱?”
官爷碰上这等晦气事,没捞着睡个饱觉,原本就气不顺,又碰上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脾气更是糟烂。他手一把挥了过去,常年操练的掌风刚劲,险些招架在矮胖男子的面门上,虽是擦面而过,矮胖男子仍是感觉劲风削面,生生的疼。
官爷怒道:“知无不言那是你应当的,若是你明知案情故意瞒报,当论包庇罪,轻则下大狱,往重里说,杀头也是有可能的!”官爷伸出一根手指头从左向右,挨个脑袋指划着,疾言厉色道:“所以你们一个个的,最好是把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都老老实实地交待出来,省得平白无故受了牢狱之苦!”
矮胖子捂着脸,吓得屁滚尿流,险些坐到地上,连忙急切言道:“我知道,我说。我住在出了人命案的屋的隔壁,丑时我就听着这屋里吵吵嚷嚷,闹腾了好久,闹腾得我心烦睡不着,我就出来看看,结果……结果我就看那个,就现在拿着剑的那个男的拿着匕首捅死了地上那个女的……我害怕,没敢声张,生怕惊动了这个杀人凶手,让他一怒,再把我也一道给了结了。我就轻手轻脚地又缩回了房里,吓得直哆嗦。”
官爷听了更生气了,起手就赏了矮胖子一个爆栗子,“下次遇到这事儿,想着赶紧报官,省得让人犯给跑了,咱们再要想抓,那就是麻烦事儿了。”
矮胖子委屈巴巴地摸着头顶,“下次……我下次可不想再遇到这么一桩子倒霉事啦。”
官爷往屋里扫视一圈,目光短促且凝练,虽是短短一瞥,却将几人的体貌特征尽收眼底。他将现场的情况打量了个大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唰”得转头,瞪着矮胖子,厉声道:“你说这屋里原本有一男一女在嚷嚷,他们莫不是大开着门任人驻足端详?如若不是,你又是怎么看到男子捅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