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恶果(1)
宋清光坐在屋内,很是焦急的等着婢女桂魄能够带来关于丈夫郭景先的好消息。
如此的等待,宋清光已经算不清有多少次了。
五年前,她嫁给丈夫郭景先,两人的父亲曾同朝为官,两家和睦,他们二人的婚事也是早年就定下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过门的当晚,丈夫郭景先就冷冰冰的否认了这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丈夫郭景先承认早有心爱之人,与宋清光结婚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他最终还是要迎心爱之人过门。
宋清光心痛却没有明说,故作大度,一月以后,亲自接丈夫的红粉知己——鸣珂巷的风尘女潋滟入府,两人相处犹如亲姐妹。
郭景先见状,也很是感激宋清光。
宋清光温暖的笑容之下暗藏杀机,等到丈夫出了远门,她亲自下毒,害死了潋滟,串通医者,只说潋滟是暴病而亡,修书一封告知丈夫,丈夫得信,飞速赶回,抱着潋滟的尸体痛哭了三日。与清光的关系彻底决裂,无可挽回。
三日以后,丈夫郭景先不辞而别。
这五年来,没有回过一次家,没有寄回一封信,仿佛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宋清光左等右等,盼望丈夫回来,这一盼,便是五年。
终于,几日前,大哥郭景安告诉她打听到了郭景先的消息——郭景先离家以后,便去了边境,入伍成为了一名小兵,多年过去,从小兵成为了将军。
宋清光很是佩服丈夫的才干,丈夫郭景先少年成名,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他没有因为家境富裕,变得放浪形骸,除了有一个相知多年的鸣珂巷红粉知己外,没有较大的缺点,是很有能力的人,丈夫出走,成为了将军,对此宋清光并没有惊讶,她相信丈夫的才能。
得到了丈夫的消息,宋清光日夜难安,写了许多信,向丈夫承认了错误,希望丈夫回来。
在丈夫郭景先离开的头一年里,她过着弃妇的日子,娘家人不睬不问也就罢了,来看望她,还不忘羞辱她,婆家人也因为儿子跑了,责怪于她。两面夹击,她没有立锥之地。
两边都找不到任何安慰,宋清光硬是在冷嘲热讽中挺了过来,她最擅长在嘲讽中过日子了,她的能力出众,将郭家上下料理的妥妥当当,郭家的绸缎庄也在她的管理下扭亏为盈,婆婆离不开她;她很会处事,渐渐在婆家站稳了脚跟,没人再提潋滟之死,郭景先如何出走了。
日子在磕磕绊绊中跑到了现在,宋清光听到了丈夫的消息,脸上才有了些许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恨不得插翅飞到丈夫身边,毕竟,她很爱丈夫郭景先。
得到了丈夫的消息,宋清光每日都要派身边的婢女桂魄去城内城外打探消息,还要亲自去问大哥郭景安。
春日总是忽冷忽热,宋清光的心情也如这天日起起伏伏,她盘算好了见到丈夫如何说。
桂魄是清光带来的陪嫁侍女,相处十余年,两人也算是同气连枝,清光有事总要对桂魄倾诉,桂魄也总会细细聆听。
咭噔咯噔的脚步声响起,清光一跃而起,打开房门,桂魄红彤彤的脸映入眼帘。
桂魄细细喘着气,这一路应当是小跑着来的。
清光从桂魄嘴里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小姐,姑爷他回来了……”桂魄的脸又变的一阵红一阵白了,说话之间,眼神似乎有些许顾虑。
清光这时才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丈夫郭景先回来了,她也可以有一个真正完整的家了。
“姑爷他在哪儿?”清光忙问。
桂魄只得道:“姑爷他现在普救寺——”
清光眉头一皱,普救寺?
郭景先最是反感求神问卜,也不喜欢上香祈福,怎会到普救寺?
其中必有隐情。
桂魄接着道:“听人说,姑爷在边境受了伤,上面这才准许姑爷回来养伤,姑爷现在正在普救寺呢,奴婢刚才听到大郎与三郎正在商议去接姑爷回来,还在商量要不要瞒着您——”
清光脑子一迷蒙,顿时觉得脚底下面有个漩涡,要将她裹挟进去——她双腿一软,坐在了矮凳上,想象着丈夫现在的面貌。
是还有一口气在呢,还是残疾了呢?
顿了一顿,清光很快恢复了平静,吩咐桂魄,道:“快去准备车马,与我一同前往普救寺!”
不论丈夫是只有一口气在,还是缺胳膊断腿了,她都要前去接丈夫回来。
今日并不适合车马出行,虽是春日,却还下着霏霏春雪,飘进马的眼睛里,总是让马不舒服。
清光着急出门,却也没有忘记告诉大哥郭景安与小弟郭景秀,告诉他们,自己身为妻子,已经先走一步。
普救寺并不远,就在距离城外十里的罗山上。
清光身体很是康健,行走如飞,上山的步伐比几个婢女男仆快得多,一路上,一行人未发一言,面容沉肃。
到得普救寺前,清光急急地朝里面奔去,婢女桂魄也跟在后面,没有多言,倒是随从溪山多留了个心眼,朝四周望了望,发现了些许端倪,叫住了奔走的清光等人。
溪山奇怪道:“这普救寺虽说是在咱们这个小地方,香火不旺,可也没有过今日这般萧条——没有香客,也没有僧众,姑爷怎会在这个地方?桂魄你莫不是听错了?”
桂魄也有些奇怪,“这里不像是祈福的地方了,倒像是阎罗宝殿。”
此时,雪也已经变成了雨,黏在他们身上不放过他们,像是有所倾诉。
清光没有理溪山的猜疑,先是奔走到了正殿,只见佛像庄严,不容亵渎,周围并无人,出来朝左一转,经过几道门,转过几条游廊,才看到一个略带些慌张神色的小比丘。
小比丘像是知道清光的来意似的,用手指了指后面的某间屋子,急急道:“那里!在那里!”
然后,便飞一样地跑掉了。
清光与桂魄急忙进到小比丘说的屋子内,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雨水,忙四处打量。
“兰成,你在哪里?”
兰成是丈夫郭景先的字,清光很喜欢这个字。
这间屋,又小又暗,实在不像是招待贵客的地方。
清光心下狐疑不断,嗔怪小比丘胡乱指路,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光亮,只能依靠从窗间投映过来的光,才能勉强看得清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