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侬本多情被情扰
从未有过的亲近。
有人,有温度的亲近。
不是期待,不是赞赏,不是敬畏,是自然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亲近。
他第一次感觉到,除了身份以外,真实的能看见他的人。
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小手,在他的心尖尖的嫩肉上轻轻碰触了一下,微微的疼,却到了骨髓般,心绪都不稳了起来。
他屏气凝眸看去,是一双黑黑的,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清澈的眼。
她的眼睛里都是欢喜,依赖和向往。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从小到大,看到很多种目光,欣慰的,赞同的,羡慕的,恭敬的,畏惧的,讨好的……
“世子哥哥我想去!”
陈曦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
她的眼神清澈。却是那么的笃定。
她很相信他。
她真的很想去。
她告诉了他。
是相信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并且一定能带她去。
赵允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说,“好。”
只要你相信我。你的想法我都会尽可能的实现。
“太好了!!哈哈!”陈曦高兴的摇了摇他的脖子。
接着又做了一件让元宝恨不能用眼睛戳死她的事情!
她吧唧一口,亲了赵允安的侧脸。
元宝指着她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子。
“你,你,你这个……”
他想了好几个骂人的词儿,都没出口。谁让对方还只是个粉团儿似的奶娃娃!?
元宝只感觉一口老血憋在了口中。
他想上前把她拉开。
还没伸出胳膊,就被回过神来的世子大人瞪了回去。
委屈。
元宝看到世子竟然还对那个占他便宜小丫头笑的那么温柔,气的一跺脚,扭着腰,嘤嘤的哭着跑了。
呜呜~,坏丫头!带坏了他家英俊神武睿智无可比拟的反正什么都是世间最好的世子爷啊!
若是陈曦再大个几岁,做了这件事后被羞的逃跑就是该她自己了。可是她现在还不是。
她还正是被人抱在怀里宠的年纪。看见元宝那模样就像欺负了并且赢了一个总和自己抢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小姑娘毫无客气的大笑起来。
赵允安又怎会不懂。
他只是捏捏她的小鼻子,“淘气!”
小姑娘傲娇的哼哼。
……
不同于此时的将军府,一巷之隔的晏府此时气压低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密密麻麻的下人跪了一院子。
晏家的老太君,当今丞相的母亲,一品的诏安夫人此时正坐在最疼爱的嫡亲的幺孙的院子里。
她穿一身墨绿的松鹤延绵斜襟长衫,配一条鸭青色的八幅裙。梳着圆髻,带着黛青色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宝石抹额,华发满头却是精神朗烁。
她放下墨兰色描金的茶盏,“忠叔你先起来吧。”
晏小山自从将军府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忠叔在门口劝了几句他也没有出声。以前小公子不高兴了,也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
忠叔叹了口气后就想着去准备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来……
谁想午膳时候他再来敲门,屋子里就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还有那已然哭到嘶哑的声音!
下人们都吓坏了。跪了满院。
忠叔也快哭了出来。
晏老夫人也急匆匆的赶了来。
听完忠叔的话,老太君都愣了愣。她这个金孙早慧,没想到……
“忠叔,你去准备几件小女娃玩的像样的东西,送到将军府去,就说我给小姑娘的赔礼。赶明有空了,我在亲自带了他上门去道歉。”
忠叔被扶了起来,看着那紧闭的黑漆镂空门,心中还是酸,“那小少爷……”
“放心吧,我去说。”
晏老夫人也没让人跟着,自己到了门口。
“小七,是祖母来晚了。你把门打开,咱们俩聊聊行么?!”
屋子里还是一片静谧。
偶尔有哽咽的声音传来。
晏老夫人抿了抿唇,心疼的不行。
“小七啊,祖母都知道了,祖母有办法的。”
缩在书案下的晏小山慢慢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又红又肿。
“让祖母进去好么?就我一个人。”
晏小山想了想,终究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带着哭腔的“祖母---”
门栓轻晃,晏老夫人提裙进来,反身又关好了门。
“祖母---”
晏小山哽咽着扑进了她的怀里。
“小七,小七乖,啊--”
纵使她已经到了这般的花甲之年,尝遍了人间冷暖,看惯了生死离别,儿女情长的那些小情感慢慢的都好像离她远去了,在这一刻,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的涌上一股酸涩来。那湿润润的感觉让她的心微拧,嗓子微哑,双臂就自然收紧,“小七放心,祖母在的。”
晏小七不觉得又嘤嘤哭了出来。
书上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虽然还不是个成年男儿,但平时也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的。今天却是难以说服自己。
因为还有那句,只是未到伤心处。
对,就是伤心。
他初尝。
不论流年似水,这都是烙印似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那一眼,便是他的一生。
当时陈曦从马车里钻出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就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如水的目光从他脸上略过时,闪过了璀璨。
就像宝石一般。
不。
像星子一般。
熠熠生辉。
那一刻,他的脸居然有点红。
时常有人夸他长得好看,他却不喜欢。但是她流露的那一瞬间的惊艳的目光,却让他心生欢喜。
能让这个漂亮的,粉嫩嫩的小姑娘喜欢,他是十分欢喜的。
可是高兴也只是一瞬间。
也许是他太急于认识她。想和她一起玩耍。也许是他的口气不对。又或许是什么原因,当他拉住她时,她的眼睛里闪过的居然是恐惧!!!
他想弥补的!
结果却是更糟!
不但吓坏了她,还让她的家人都不知所措。
他又悔又恼。
可是她说,不要给她当哥哥,也不想和自己玩,他好慌好怕。
好怕。
那时候,他的大脑就像被风暴席卷过了一般。只留下苍白。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
看她笑语靥颜的对着别人,哪怕是她的同胞哥哥,他都觉得难受。
难受的恨不得死了才好。
浑浑噩噩间,那个世子也来了。
他看到了他的从容与华贵。也看到了她的惊艳和赞叹。
整个天空都好像笼上了一层乌云。
无论出身和容貌,他都自认为不逊色的。可是这一瞬间,是那么的自惭形秽。
他在她的眼中,低落了尘埃。
另外的一个人,高入云颠。
“祖母,我该怎么办?!”
老太君听了他喃喃的话,喟叹。
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