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霍元甲(四)
这个时代亦有江湖,虽说没有姬神秀记忆中那些武侠小说里传的神乎其神,但同样鱼龙混杂,有着三教九流,南北两地更因地域不同,这自然也就有了区分。
不过,这个江湖与先前他所经历的那两个有些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如今国难当头。
这其中,便出现了很多有志之士,而王五可谓声名最盛的那一批。
南方姑且不论,但这北方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生所行所为可当得“义薄云天”四字,一身所学更是以他的刀法最为登峰造极,堪称当代第一名家。
霍府后院中。
天还灰蒙蒙的,就见姬神秀满头大汗的盯着对面不动如山的魁梧身形,猝然,他双眼一凝,身形一个纵跃而去,双手一抽,两道寒芒已自袖中飞出,快如奔雷,像是两条灰蛇,朝着大汉的心口、咽喉而去。
见如此杀招攻来,王五神情如旧,反手将他那把大刀抽出,刀光一晃,足足一百一十三斤的大刀竟是被他单手使的毫无破绽,似是水泼不进。
一边挡着鬼魅飘忽的双刀,就听王五道:“你练的是关外刀客的快刀,更是得了人家的运劲真传,怎得就这么几下,一味的追求快却忘了刀还得稳,华而不实。”
任凭姬神秀如何出刀,从何处出刀,他的面前总会多出一把大刀来,对方见招拆招,僵持了不过十余招,姬神秀是连人家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反而气息渐衰,有些溃散。
事实上他也有些惊喜,是又惊又喜,那夜霍元甲与王五聊了许久,但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想收下姬神秀这个徒弟,非是因为姬神秀资质差,而是因为若论刀法他自言比不过王五,倘若是当着王五的面收下了姬神秀岂不贻笑大方,到头来反倒是劝王五收下他。
可让姬神秀惊的是王五也不要他,但喜的却是王五虽不收他这个徒弟,却愿意传他刀法,连同霍元甲也是如此,而且以师兄弟相称。
天知道那晚睡觉他笑醒来多少次,这可真是因缘际会,说不清啊。
不过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这一代豪侠似是有心提点他,虽非师徒可一大早就把他喊了起来,美名其曰“过过招,试试底”,结果那叫一顿狠练。
如今王五避难津门自是没有去处,自然而然便在霍府落了脚,隐在后院,如此,提点姬神秀就成了他唯一消磨时间的方法。
平日里虽说姬神秀也练功,但全靠自觉,也就晚上调息运劲,结果现在倒好,白天练完晚上还得接着来,练的他都有些怀疑人生,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练刀。
眼见姬神秀气息一弱,早就看穿他心思的王五也不说话,只是挥刀而来,掀起的劲风当即就骇的他一个激灵,打足了精神再次硬着头皮攻杀上去,又顶了小半柱香,吸收着对方的用刀心得和要诀。
只等晨光初露霍元甲过来,姬神秀才像是解脱般歇息一下,累的气喘如牛,头重脚轻的走到一旁,却不敢坐下,而是放下了刀,扎马桩。
他万没想到曾经看到过许多次的一幕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不过扎马桩和他见到的那些扎马步有些区别,区别在于这桩功有他独有的呼吸吐纳之法,各门各派若非本家弟子,绝不轻易外传。
马步练的只是大腿下盘,而这桩功乃是培养气血,待气血充盈,久而久之便会自行流转,同时会改善肉身,达到伸筋拔骨的目的,换句话说就是“脱胎换骨”,打熬根基,所谓“行走似趟泥,抬手锋棱起,身动如挟浪,腰脊板似牛”。
只不过姬神秀如今筋骨已定,若想习有所成还得加些外力,王五曾言这外力各家有各家的方法,或是食膳,或是药浴,可以催发人的筋骨血肉,补充气血精气,固本培元,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而且这些外力都需要花费不少的钱财。
好在姬神秀之前还留了一些拜师礼,那是之前从马贼窝里搜出来的一小袋金豆子,被换成了一大缸药酒,勉强能撑一段时间。
就见姬神秀对着朝阳扎马静立,口中气息是愈发的悠长,吸到极致那一口气在嘴里和着津液如化圆丹被他吞入腹中,浑身毛孔亦是在一开一合,全是骨肉都在微微颤动。
说来也奇,这每天没日没夜的练按理来说普通人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可每当他一站桩,微微吐息所有疲累竟是神异非常的去了大半,要是再擦点药酒喝上一口,就两个字,舒坦。
不光是他,自从王五栖身在霍府这段时间,霍元甲更是乐此不疲的与之交流切磋,二人亦师亦友,感情是愈发深厚,可这就苦了姬神秀了,两人每每心血来潮总会和他试招,那可真是痛苦并快乐着。
痛苦的是对上这两人他从头到尾都只有挨打的份,快乐的却是自己的刀法日益精深,体魄更是在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短短三两个月居然拔高一截,整个人都魁梧了几分,直让王五大呼他是天生练刀的料。
而代价就是被练的更狠了。
霍府外面,不时总能有路人听到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从里面传出,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啊。
不过大多时间姬神秀还是和王五待在一起,霍元甲此时好胜心强,加之武功大进对挑战者一律来者不拒,他的名头也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傲,全都被王五看在眼里。
只是,这位老侠客嘴上虽没有过多说什么,但姬神秀却能看到他眼中的担忧。
这一年,霍元甲连胜二十九场,名震天津,风头当真是一时无两。
而姬神秀也是潜下心来练功,两耳不闻窗外事。
奈何国难当头,王五虽在霍府却是一心系着天下,更不时会收到神秘书信。
姬神秀练功也练的更加拼命了,俨然有种化作武痴的情形,连行坐起卧都在下意识的练功,一身实力更是水涨船高。
春去秋又来,这转眼便是大半年。
这一年,光绪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