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盗亦有道
世上最乱的地方叫江湖。江湖上有高傲的剑客,勇敢的侠士,孤独的浪子,绝美的女子。江湖上有最快的马、最烈的酒、最快的刀,也有最毒的蛊、最强的门派、最邪的地方、最出名的死人。江湖上有一份份榜单,记录着江湖上的一个个“最强”;江湖上有一个个传说,流传着那些爱恨情仇、把酒言欢又或刀剑相向的故事。一个人,一辈子,一场纠葛,就成了一个江湖。
世上最深的地方叫朝堂。比起江湖......的确没什么可讲述的。硬要说的话,朝堂就是一滩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的浑水,里面鱼龙混杂,将所有的阴谋算计都隐藏在彼此看不见的迷雾污浊,没有人是干净的,没有人可以不被玷染。
当江湖和朝堂重叠,那就是一个数言难尽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免不了先谈几处势力,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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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咱们就先说一个地方——木马侯府。
很显然,这是一个侯爷的家,而且还是一个古怪的侯府。
木马,自然指的不是木头做的马,而是取“木牛流马”首尾作为称呼。说起机关阵法,这个木马侯府就是不得不提的一个地方。
这个江湖闻名的机关世家,不仅有着侯爷的名衔,有着万人垂涎的剑谱宝物,还有着江湖上最美的女子。而这样的地方,却在数十年间没有被偷窃过一次,无疑是那些机关的功劳。
可是今日,一向清静的木马侯府门前却热闹得很。原因很简单,它被盗了。
“又让他跑了。”说话之人年过及冠,剑眉星目,一身大红广袖纹云袍,腰间佩着一把细长的剑。十指纤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掌心有骑御练剑所致的硬茧。衣摆和靴筒溅上了些许泥渍,而靴子底边的泥渍反而较少一些,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的。他剑眉微皱,但脸上却没有多余的情绪,冷静沉稳。
木马侯不动声色的将他略加打量后淡笑道:“夏侍卫不必心急,这青衣盗能从我这机关重重的府中将物盗去,也是颇有能耐的人了。是本侯疏忽了,夏侍卫不必忧心。”
那年轻人名叫夏芃,乃是大内一等侍卫,自半年前奉命追捕“青衣盗”至今无果。他低头看着手中已被攥皱的纸笺,目光闪烁不定。
“听闻贵府珍藏暖玉盘龙一条,血玉步摇一对,皆为珍品。心之所向,敢请一见。戌时四刻,小贼必至。另,恭贺侯爷大寿。
——青衣盗拜上”
夏芃咬牙,回头问道:“他的赠诗还未寻到?”
“人已走了,寻到诗又能如何?”一位五旬男子走入堂中向木马侯点点头为礼,在客座首位坐下。
夏芃一惊,慌忙起身跪倒,道:“属下无能,请王爷恕罪。”面前之人乃是当今地位最为显赫的一位王爷,封号为“齐”。
齐王扫了他一眼:“你请罪不必向我来请,你只需对十三弟做好交代便可。堂堂大内侍卫,半年时间连一个江湖盗贼都捉拿不住,也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赠诗,起身拿去看吧。”
“谢王爷。”夏芃起身恭敬接过,只看了两眼便皱起了眉。
“顺风随水礼难答,手摘星辰未曾拿。
牵牛织女与天廊,羊至虎口君之堂。
不曾面拜情难堪,谢君一语如扬帆。
———————,青天白日做贼兮。
衣食父母即如君,盗物如此胜乾坤。”
纸和墨都是最普遍低劣不过的,字迹却是俊雅飘逸,与之前书写的那份预告出自一人之手。
齐王嗤笑:“字倒是好字,诗却只够得勉强押韵,平仄不分,文理不通,一派胡言。除了一贯的掐头把戏,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木马侯走到夏芃身边一看,笑赞道:“不错,的确是一手好字。‘顺手牵羊,不谢。——青衣盗’?有趣的很啊。”
夏芃却顾不上品评,断然道:“不可能,他一定会挑衅的。”大步冲到窗前,喃念道:“顺风随水、礼难答、星辰、牵牛织女、扬帆、青天白日、乾坤......”目光在夜空中迅速移动,眉头紧锁,足足沉默了两炷香的功夫,然后大声道:“顺风随水礼难答,那就是偷的东西往下游而去。牵牛织女星位于西北方。如果所谓‘做贼’是指的行窃时间,戌时四刻‘青天白日’还略留光亮,即是在正西方向。西北方和北方,是指舍西而取北。吩咐下去,去正北方向,顺流而下找带帆的船。”
木马侯闻言笑道:“已经夜了,水上行的都是画舫,那青衣盗怎会傻到把自己弄得如此明显,又尽数写在诗中?许是一首平常小诗,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夏芃道:“侯爷有所不知,一月前青衣盗在汴梁行窃后便留书于我,说明要在杭州再次犯案。他既然如此行事,就必定会留下提示。”
齐王道:“这小贼倒当真猖狂。”
夏芃略加沉默,问道:“不知王爷是否记得青衣盗初次行窃时的情况吗?”
齐王微愣:“不盗青天盗明珠,不窃布衣不窃贼?”
夏芃颔首:“他初次行窃便是在飞仙堡独女婚宴偷得了嵌在堡顶之上的一颗巨大夜明珠,场中近百人竟无人发现青衣盗的踪影。而飞仙堡大门前挂着的‘飞仙堡’三字的烫金大匾则被换成了写着‘不盗青天盗明珠,不窃布衣不窃贼’字样,落款‘天下第一雅贼’的匾。风卓一向将堡中的那颗明珠与日月之光相较,这句话自是为了嘲讽其而出现的。因为这句话中留有‘青、衣、盗’三字,是以‘青衣盗’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一时风头无两。”
木马侯笑道:“的确如此。凡是行窃者,都是以黑夜为遮掩,趁人不备才便于得手。而那明珠约有头颅大小,光芒耀目,百米可见,他却实实在在的偷走了。飞仙堡本就森严,又值其女大婚之日,能窃明珠、换牌匾,不可谓不厉害。”
齐王道:“若他当真是独身一人,那武功智谋可是极高的了。”
夏芃道:“侯爷王爷所言甚是。半年前将军府失窃,大内才正式介入此事。大到将军府、木马侯府,小到寻常商铺镖局;短到两日内犯案三起,长到数月不露面。寻常金银珠宝便随手扔到路上,而珍宝字画则不见踪影。以我的观察,他不仅艺高人胆大,他自己所说的‘雅’也有,而且不缺钱。一个是金银钱财为无物、文武兼备、胆子大而绝对沉得住气的人,真的不好抓。”
齐王淡淡一笑:“本王也算亲眼知晓了,今日就算无功而返,也不会有人责怪与你。”算是对自己方才的态度致歉,也替木马侯说了不做追究。
夏芃跪倒:“谢王爷侯爷大量,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定将那青衣小贼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