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一做,做了四五天。
虽然纪家算不上富裕,可廖氏因为纪瑶是幺女,从小就娇生惯养,她很少做女红,做得也不怎么样,针脚歪歪扭扭的,改了好几回。
有一次还刺到手,纪瑶恼得把针线往桌上一扔,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就是这样,后来嫁给杨绍,这方面也没什么长进,倒是为讨好他,装模作样给他做鞋,也刺伤了手,被他心疼得捂在怀里,再不准绣花。纪瑶转过头,看着窗外,也不知这世,还能不能找到那么好的了。
唉,想什么呢,她又不喜欢他,只是贪恋那份尊荣,而杨绍也没看上她,说不定还要当她姐夫!
她叹口气,拿起针线。
白果突然跑进来:「姑娘,有人送来好多花呢!」
「什么?」纪瑶惊讶,「什么花,谁送的?」
「奴婢也不知,十几盆呢。」
纪瑶忙走出去看。
果然院子里堆了好些花,红的,白的,紫的,黄的,都有,她认出来,那是各式各样的杜鹃花,顿时就想到了谢鸣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廖氏问门房:「怎么就收了?你没脑子吗,别人送什么就收什么?」
门房小厮嗫嚅道:「夫人,小的也没办法,小的说不行,要通报夫人,谁想他们听也不听,径直就放在门口,一会儿工夫,就不见踪影了。小的总不能让这些花挡着路吧,到时候怕左邻右舍来找夫人的麻烦。」
倒也是个理。
廖氏没辙:「那先都搬进来吧,我让相公去打听打听。」
纪玥此时也到了。
纪瑶走到她旁边,低声道:「姐姐,怕是那谢家的二公子送的吧?」
纪玥用手掩住她的唇:「嘘,别告诉娘,省得她担心。没有证据,不可胡说,说了反而影响名声。」
要是传扬出去,谢家二公子送纪大姑娘花,肯定会让人怀疑他二人私下有染。
纪瑶也知,可实在受不了那谢鸣韶。
只见花还在往里搬,最后一盆最漂亮,就是那大富贵,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不对啊,花怎么会有光泽,顶多是颜色艳丽点儿,纪瑶好奇凑上去看,这一看,眼睛都瞪圆了。花枝上竟然挂了一串的珍珠,一颗颗都有拇指般大,都是上好的南珠!
这谢明韶,手段比起前世,更是……恶心了啊!
纪玥在这瞬间,脸色也有点发白。
很显然,她没想到这谢明韶如此犯嫌,送花就算了,值不了太多钱,可这珍珠就不一样了,像这么圆润的南珠,也不知要父亲多少年的俸禄!
「这,」廖氏也看见了,拿起珍珠,「该不是送错人了吧?无端端的,有一串珍珠,」只觉得烫手,哎呀一声,「该不是什么赃物吧,往我们家里塞?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告诉老爷!」
她马上叫小厮去传话。
纪彰一下衙就直奔家里。
廖氏把三个孩子也叫在一起。
「你瞧瞧,这珍珠!我想来想去,莫不是有人想贿赂你?衙门最近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他是在查贪污赈灾粮的事,但都是秘密进行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再说,他一个芝麻官,谁会来贿赂啊,恐吓还差不多。纪彰朝纪廷元看了一眼,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没告诉廖氏。
「准是送错了,」纪廷元做事爽快,「我现在就送到顺天府去。」
纪瑶心里咯噔一声,万一顺天府往上查,发现是谢鸣韶买的珍珠,那会不会引出什么祸端来?
可放在家里也不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纪玥也觉得不好隐瞒,便把前几日在谢府发生的事情说了。
廖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那谢二公子送的?」
「应该是。」纪玥垂下头,「那天我跟妹妹正好在看杜鹃花,他当时就说要送一盆给我们。」
廖氏拧紧了眉,暗道这谢二公子委实太轻浮了,就算看上纪玥,也不该没个知会,就往人家家里送东西。
纪彰听了对那谢明韶也很反感:「这登徒子,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还给谢家,太不像话了,他要是再这样,我绝不相饶!」
「别,爹爹,」纪玥阻止,「万一他赖账呢,你要如何?被有心人利用,指不定说我们故意攀附谢府……」
她有一种感觉,谢鸣韶不是那么好惹的,父亲这种直来直去的人,上门只会吃亏。
众人一时沉默。
还是纪廷元脑瓜子灵活:「我倒是有个主意,这谢鸣韶是谢大人谢鸣珂的弟弟,不如我把这珍珠交给谢大人,让他去处理,到时就算有误会,也容易解决。他们毕竟是兄弟,好说话,这样既不会闹大,也能提醒那谢鸣韶。」
「谢鸣珂?」纪彰一愣,「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珍珠湖认识的,还一起吃了烤鱼,我觉得他人不错,应该愿意帮忙。」
廖氏不知此事,极为惊讶:「谢鸣珂,那个谢府的大公子吗?廷元,你怎么都没跟我提!」她也赞成,「如果你真认识,那再好不过了,谢家大老爷可是吏部左侍郎,又是清官,他的儿子为人处世一定不会差。」
纪瑶真想叹气。
这谢鸣珂可不是什么善人,他们家更是乱七八糟的,她道:「我看还是……」
「还是什么?」纪廷元扫她一眼,「你那天也在,」又问纪玥,「妹妹,你说呢,这谢鸣珂是不错吧?」
纪玥咬了咬唇,他好似谈不上不错,不过倘若真的能帮着解决此事,他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哥哥,那你去试试吧,就说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三个人都这么说了,纪瑶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任由纪廷元拿着珍珠去了谢府。
听到小厮禀告,谢鸣珂让纪廷元进来。
年轻男人不止是状元郎,也是很得皇上喜爱的臣子,经常跟在皇上身边,记载言行,讲讲经史,偶尔有什么朝廷大事,皇上也让他出主意。
面对这样的官员,纪廷元还是同上次在珍珠湖遇到时一样的恭敬,不过涉及妹妹,语气始终是有些不满。
「谢大人,如无意外,这串南珠应该是属于二公子的,」纪廷元递上南珠,「也没通报,就放在我们家门口,连同珠子还有十几盆杜鹃……而今是无人知晓,倘若传出去,不管对谢家,还是我妹妹,都无益处。此番来,我是想请谢大人能劝诫下二公子,切勿再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谢鸣珂将南珠拿起来,手指摩挲了下。
「你如何确定是我二弟之物。」
「前几日谢大姑娘请我两位妹妹来府上做客,当时遇到二公子,二公子说要送杜鹃花……」
这事谢鸣珂当然知道,不过纪廷元怎么会想到来找他?
是因为那天吃了他的鱼,他就觉得自己欠下什么人情了吗?谢鸣珂性子冷清,并不喜这种行为,松开手,珠子滚落在桌面上,发出刺耳声音。
纪廷元心头一惊,以为谢鸣珂不愿意。
他微微抬头,只见那案后的男人,神情莫测。
油灯摇晃,他如玉般的脸,映着光影,更有种孤高难以亲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