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孩子没了

第七十五章:孩子没了

这时,稳婆也从珠帘后面急匆匆跑出来了,嘴上喊着:“皇后娘娘昏过去了!”手上还沾着水。

太医赶紧走进去,昭娘在外面拧了拧眉,跑到外殿找来楚裴钰:“皇后娘娘难产,赶紧派人跟皇上说一声!”

“难产?!”

楚裴钰满脸诧异站在原地,下一刻便回过神来,“好,我这就去!”说完,他急忙从长廊下跑出去,漫天的大雪一点点将他的身影覆盖住。

昭娘咬牙,吩咐殿外的宫女再去多备一些热水过来,凤鸾宫里的风声也不允许传出去半句。

宫女们全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阿笺给太医让了个把脉的位子,满脸焦急地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虞七七,她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气来了,稳婆还在一旁候着,虞七七生到一半没力气再往下生很危险。

太医揩了揩头上的汗,张开干涸的嘴吩咐一旁的阿笺,“去备些吃食和清水过来,喂皇后娘娘吃下去。”

“这,这有。”

昭娘急忙端上,那些东西她早就备好了,就怕轻易喂虞七七吃下去会出什么乱子。

阿笺拿过一杯清水,一点点喂着虞七七喝下去,过了一会,她才勉力睁开双眼,下身还疼得厉害,“这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她生了太久,孩子的头虽露出来了,可一声哭声也没听见,她怕孩子被憋坏了。

稳婆看了一眼孩子,小脸都没憋紫了,可好在无大碍,急忙回道:“能保得住,皇后娘娘要再使些劲,就能生出来了。”

听完稳婆的话,她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公主您多吃点。”阿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喂她吃。此刻她想的不是能不能保住孩子的命,而是要先保住虞七七的命。

见阿笺喂得顺利,太医才退出去,候在外面。

外面的雪下得很猛,是入冬以来下得最猛的一场雪,凤鸾宫里传出虞七七痛苦的惨叫声,让外面呼啸的寒风给覆盖住了。

楚裴钰叫了一名得力的侍卫到身旁,将昭娘说的话传给他,要他快马加鞭赶到西楚去,务必让皇上赶回来。

侍卫颔首应承后,策马离去。

几乎到了日落时分,凤鸾宫里才传出一道响亮的哭声。

虞七七已经筋疲力尽,稳婆将安稳落地的龙子包裹好,放到她面前,虞七七睁开眸子看了一眼孩子,眉眼露出一丝喜悦,便闭上的了眼睛,连孩子的性别都没来得及看。

昭娘急忙将孩子抱过来,看了一眼,是个皇子。

阿笺将虞七七脸上的汗珠擦拭干净,等稳婆清理好之后,也凑到昭娘的跟前,看她怀中的小皇子,“这眉眼看起来,像公主多一些。”她笑着。

昭娘眯着眼,这嘴就没合上过,“像谁都好。”

“可惜娘娘只看了孩子一眼,便累得昏过去了。”阿笺走回虞七七的身旁的,照料她,让昭娘照料熟睡的小皇子。

“等皇上回来,看到小皇子一定会很高兴。”昭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别再提什么皇上。”

阿笺不满地咕哝一声。

昭娘怔了怔,知晓这回南宫琰不在虞七七身边,她心里多半也不好受,便不再轻易提南宫琰。

看到太医和稳婆都从内殿里出来了,楚裴钰悬着的心才放下。他从他们口中得知,虞七七生了一个皇子,他岁没见到,可这心里也高兴得很。

他派去的侍卫,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到第二日才赶到西楚。

听完侍卫说的话,南宫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皇后难产多久了?”

侍卫张开干涸的嘴,“卑职赶过来时,已经有一夜了。”他颤颤巍巍回着。

南宫琰急忙将刘副将叫到跟前,嘱咐他守好西楚,之后急忙快马加鞭往燕京赶去。

若是在他赶回去之前,皇后母子二人还没脱离危险,那他就把整个钦天监给掀了!

刘副将刚从南宫琰那边接了差下来,身边的一个小兵就跑上前,说唐易漪要自尽,他急忙赶过去。

唐易漪被关押在宫中的一处宫苑中,南宫琰没下令要杀她,刘副将便一直也不敢动。

只是,这西楚皇室的人都被他杀光了,唯独留下这么一个唐易漪,可想而知,她在南宫琰心中的份量。

思来想去,他自己使了点小聪明,让侍卫将她送回南宫琰面前。

他捏起唐易漪的下颚,威胁她,“听着,在皇上的跟前好好伺候,你这条命也就不用跟着西楚皇室陪葬了,还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我呸!”

唐易漪却不屑地喷了他一脸。

尔后,“啪!”地一声,刘副将直接甩了她个耳光,“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本将军看皇上对你有几分怜惜,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还用得着你自尽?!”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兵下令,“给我押回燕京!好好看着她!”

“是!”

那两个小兵应承下来。

唐易漪被押出宫苑时,那双眼珠子仍紧紧盯着刘副将,他冷嗤一声,“倒是个性子烈的。”

不过,古往今来的君主们,玩腻了逆来顺受的,就喜欢性子烈的。

虞七七昏睡过去后,小皇子便也歇下了,昭娘将他放在内殿中一起照料,虞七七是被他的吵闹声给弄醒的,昭娘正摇着他的摇椅哄他。

她温柔地看了一眼摇椅中的那个小人儿,外面照进来的光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灵动又乖巧。

“昭娘,抱过来给我看看。”她轻声说道。

昭娘一直在认真哄着小皇子,听到虞七七说话,才后知后觉她醒了过来,应了一声“哎”,将小皇子抱到她面前,矮下身子让她看清楚他的面庞。

虞七七伸出手去,轻轻抚着他的小脸,“母后让你受苦了。”他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昨日艰难落地时憋出的紫红。

“娘娘这么辛苦将小皇子生下来,他心中一定会感怀娘娘的。”昭娘宽慰她一句,尔后又说道:“太医说了,等再过几日,小皇子脸上的紫红便会慢慢褪去,不碍事的。”

“那就好,将他放在这吧。”她想跟他多待一会。

“嗯。”

昭娘按着她的嘱咐,在一旁守着。

小皇子一待在她身旁,立刻就不哭闹了,阿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摞的玩具,见小皇子和虞七七一同睡着了,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摇椅里。

到了夜里,睡了一整日的小皇子突然哭了起来,昭娘叫来奶娘,让她给他喂奶,可他吃了几口便不吃了,一直在闹腾,虞七七心里担心,让阿笺扶着自己下床,绕到屏风后面从奶奶手里将孩子抱到怀里,吩咐阿笺一声,“去将太医叫过来。”

小皇子的脸被憋得通红,原来的紫红还未褪去,看起来很不对劲。阿笺急忙跑出去,差点撞上守在外面的楚裴钰,他睁直眼睛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小皇子突然哭闹得厉害,娘娘担心,让我去唤太医过来。”阿笺喘着气,没与他说太多。

“我去,你进去照顾娘娘。”

楚裴钰将她拉回来,紧而跑了出去,想着他去比自己去要快得多,阿笺敛了敛眉,急忙又往回走。

太医来得很快,他上前摸了一下小皇子的额角,又仔细瞧了一眼他憋红的脸,问一旁的昭娘,“小皇子出生之后,哭声一直都这么弱吗?”

昭娘回想了下,紧而点了下头,“就刚出生那会哭声响亮,之后哭声一直都很弱。”

虞七七看到太医的脸色变了下,立刻抓着他的手问,“太医,我的孩子可有事?”

太医颔首回道:“皇后娘娘,先让老夫把把脉才知道。”

闻言,她急忙松开手,让他给小皇子把脉。她的眸光落在小皇子的脸上,紧绷的眉头一刻也没舒展开。

阿笺和昭娘也悬着一颗心,眼看着小皇子的哭声愈来愈弱,却无济于事。一屋子的人,全盯着把脉的太医看。

太医的脸色沉了下去,眉头紧皱,蓦然叹了一声,“皇后娘娘,小皇子恐怕保不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七七紧盯着他,眸光中露了凶意,“他不过是哭闹了一场,怎么就保不住了?!”

“娘娘诞下龙子用的时辰过长,龙子被闷在腹中,从母胎中出生便患了病,昨日没瞧出来,可这两日他的哭声愈发的弱,就是从母胎中便憋了气,体内的这这口气一松,便,便活不长久了...”

太医战战兢兢低着头,虽是大冷的天,后背上却透出一层冷汗。

“太医再看看,莫不是您看错了吧?...”昭娘满脸惊愕,推敲了他一句。

太医瞧了一眼面色愈发紫红的小皇子,再次叹了声气,“老夫没把错脉,还望皇后娘娘能做好心理准备,万不可将身子弄垮了。”

虞七七抱着小皇子,神情呆滞,脸上的泪痕凝滞在脸上,“我不信你说的,不信你说的...”

她嘴里喃喃说着,全然不将太医说的话放在心上。

“娘娘保重凤体...”太医仍旧躬着身。

“我不要什么保重凤体,你去给我的孩子开药,昭娘去煎药!”她低吼,一双手轻轻抚着小皇子的面颊,微微颤抖。

“哎...”

昭娘抹了抹眼角的泪,带着太医出去煎药了。

“你再,再继续给他喂奶...”她抖着手,拉过一旁已经呆滞的奶娘。

奶娘愣了愣声,急忙回她,“是。”从她手里接过哭声微弱的小皇子,继续去喂奶。

“公主,公主...”

阿笺走上前,用锦被包裹住她衣衫单薄的身子,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话也说不清。

“阿笺,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对吗?”她的双眸里,布满了惊慌失措。

“嗯,小皇子会没事的。”

阿笺忍着要流下来的眼泪,使劲点头。

“我就知道,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朝她笑了笑,身子仍旧在颤抖着。

阿笺守在她的床畔,看着屏风后面奶娘和小皇子的身影,眸光一片焦灼。她的手,被虞七七紧紧抓着。

约莫到了子时,昭娘端着煎好的药走进内殿里,虞七七猛然从软榻上起身,对着屏风后面的奶娘喊道:“把小皇子抱出来,他该喝药了。”

奶娘的身子显然抖了一下,从屏风上印出的身影都能看得出来,她怔了片刻,抱着小皇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神情木然,“娘娘,小皇子他,没气了...”人也不哭闹了。

虞七七一把推开阿笺,连鞋都没没穿便冲了过去,将小皇子抱到话里,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一片冰凉。

他的小眼,也闭上了。

“怎,怎么会这样?你为何要离开母后?”她猛然坐到地上,低着头轻声问他。

昭娘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虞七七面前劝慰,“娘娘,事已至此,就让小皇子安歇吧...”

“不,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离开我!”她急忙将小皇子紧紧地护到怀里。

“公主,您这样,小皇子会难受的...”阿笺也蹲到她面前,柔声劝慰她。

内殿里一片阴沉,只有昭娘和阿笺轻声劝慰她的声音,奶娘一脸呆滞地走到外面,楚裴钰一见到人出来,急忙拦住她问,“小皇子怎么样了?”

奶娘连头没敢抬,只战战兢兢回着,“已经薨了...”

霎时间,楚裴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廊柱上,奶娘赶忙从他面前溜走,外面的大雪依旧下得厉害。

南宫琰赶到皇宫外面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他刚翻身下马,就听到了从宫里传来的钟鸣声,是丧钟。

他一路赶回来,身上的披风覆满了雪白的积雪,冷冽的面颊一怔,他疾步往凤鸾宫跑去。

“燕十五年,腊月三十子时一刻,大皇子染病薨逝...”

凤鸾宫里,传出内廷礼官的通禀声,他的心间传来一阵刺痛,往前赶的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直到他踉踉跄跄地进了出现在楚裴钰的视野时,楚裴钰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上去朝他颔首,“皇上,大皇子没保住...”

“皇后呢?”

他喘着声,喉间带着苦涩。

“在内殿里。”楚裴钰搀了他一下,他拿下他的手,径直往凤鸾宫中走去。

虞七七怀中的孩子已经昭娘抱出去了,只有阿笺一个人在里面守着她。见到南宫琰一身风尘从外面走进来,阿笺张了张口,被他制止住了的,他解下身上沾满白雪的披风,递给阿笺。

阿笺接过之后,退了下去。

“七七。”

他走到虞七七面前,蹲下身子。

虞七七愣了一下,眸光微抬,映入眼中的是那张她盼了许久的脸,“孩子没了...”这是她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我知道。”南宫琰伸出手,扣住她的掌心,将她抱入怀中。

她呆呆地靠在他的掌心里,也不哭闹,眼泪无声地流着,“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我和孩子?若是你早点回来,就能见到他的样子了...”

她的声音从他的衣衫里传出来,支支吾吾的。

“孩子还会再有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南宫琰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心神稳定下来。

“你是不是因为卿哥哥来了燕京才生我的气,领兵去的西楚?”许久后,虞七七在他话里问出这句话来。

有好几次,她都梦到南宫琰回来了,可醒来时,身边却空落落的,只有冷冰冰的被褥。

“那个不是主要的,我领兵去西楚是之前就有的决策,不关你的事。”陆禀声说的那些话,他不会跟她说。

“真的吗?”

虞七七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双黯然失神的眼。

“嗯。”他点了点头,黯淡的眸光没有一丝变化,可她总觉得,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也从来没了解过他。

“那钦天监里传出的那些传闻呢?你当真半句都没有听进去?”那段时日,燕京城中的谣言传得很猛,她没办法一句都不放在心上,还有陆禀声在御书房外那个浑身是血的样子。

“若是朕真的听进去,就不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他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眼中没有一丝躲闪。

虞七七勾了勾唇,挤出一抹笑意,即便是这样,她也看不出来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白了,她就是不了解他,了解他的,大概只有绿吟。

“七七,你这回临盆朕没有在你身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可孩子既然已经没了,你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将来我们两个还可以再要一个。”他牵过她的手,握紧掌心里,一番话说得深情入骨。

虞七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滴落到他的手背上,“逼不得已的苦衷?就是要进攻西楚吗?”可是早在半个月前,他明明就可以回来了,难到他就这么不想见到他们的孩子吗?现在人死了,才拼命地赶回来!

“这个朕没办法跟你解释,但朕绝不是不想见到我们的孩子。”瞧出她眸中隐隐透出的恨意,南宫琰眉眼间闪过一抹疼惜。

虞七七犹自苦笑一声,眸光微闪,她从地上站起来,背过身去,“皇上从西楚一路赶回来,定是疲累得很,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南宫琰怔了怔神,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感,却看不到她的神情,“七七...”

“走!”

却得到她的一声低吼的回应。

南宫琰咽下喉间的苦涩,站了一会,才从她的身后离开。

阿笺在外殿守着,方才虞七七的那声低吼,她也听到了,看着南宫琰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出来,她一点都不心疼。

“皇上,皇后娘娘她...”

楚裴钰走上去,他原以为今夜南宫琰会在凤鸾宫里留夜。

“皇后娘娘累了,要先歇下,你在这里候着,若是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朕。”南宫琰连头没抬,就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了。

楚裴钰愣在原地,他的这副样子,他也猜到了一些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阿笺从里面跑出来,将手里的披风扔到楚裴钰身上,用力关上殿门。

披风上,还残留着她没拍完的白雪,带着冷意。

南宫琰回了他的寝殿,站在殿宇外边,内侍瞧他一直站着,外面冷风灌到他身上,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便装着胆子将手里拿了许久的外袍披到他身上,“皇上,夜里风大,当心受寒。”

他的眉眼动了动,立时回过头,冷眼看着装扮成内侍的唐易漪,“谁让你到这来的?!”

“是刘副将,他说皇上钟情与我,可是如此?”她对上他冷眼的眸,脸上没有一丝畏惧。

“不怕朕杀了你?”

南宫琰眼里的冷意没有褪去半分,直直盯着她。

“皇上若是真舍得的话,在西楚早就将我杀了,还留着我这么久作甚?而留着我,除了想得到我这个人之外,还能要到什么?”她微微勾起眉眼,青稚的脸上多了几分风情之姿。

“你的胆子,当真大了很多。”她这副撩拨他的样子,完全不似之前在西楚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

“皇后痛失爱子,可那也是皇上您的孩子,她凭何要将怨气都撒到您一人身上?”

她无视他的话,晒晒说着。

“滚出去!”

她虽长得同绿吟很像,可他对她这张脸还不至于到迷恋的地步,更不会让她拿他已经薨逝的大皇子来做文章。

即便是被他吼,唐易漪也只是撇了撇嘴,退到了殿外,微微低着头。

尔后,他将内侍叫进来,“去将陆禀声叫过来。”

“是。”

内侍退了下去,经过唐易漪的身边时,瞥了她一眼,还好南宫琰没有因为她的事怪罪到他头上。

唐易漪给他做了一个鬼脸,吓得他赶紧逃走了。

刘副将在她回燕京时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可以在皇宫是里随意通行,她恨南宫琰杀了她的父兄,可在回来的路上,盯着手里的令牌看时,她忽然就想清楚了,她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留在南宫琰身边。

方才一回来,她就听到了大皇子薨逝的消息,听说那个孩子刚生下来两日,就死了,听着虽可怜,可她也全然当成是南宫琰的报应了。

陆禀声是冒着大雪进宫的,在来的路上他的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连迈腿走进他寝殿的力气都差点没有了。

“你给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出现在南宫琰面前,他就幽幽开口问他,声音透着瘆人的清冷。

“皇上离开西楚前,宫中确实是出了天煞星,皇后娘娘诞下龙子之前,老臣就曾说过这个孩子不能留,后来西楚进攻,西边地界旱灾,这些皇上也看到了,可您还是无动于衷。大皇子今日的薨逝,全是因为皇上之前的纵容啊...”

他跪在地上,话说到后面,底气也越来越弱。

“混账东西!”

南宫琰用力踢了他一脚,“是不是想要让朕撤了整个钦天监?!”他厉声喝斥。

“老臣说的句句属实,后来皇上虽离开了燕京,可天煞星的威力却越来越强,老臣以为只要皇上在皇后娘娘生产之前不回来便没事,可没想到...”连他也没想到,大皇子会突然薨逝。

“从明日起,别让朕看到你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他声音平稳,却透着威凛,陆禀声愕然,却只能应承,他就这么丢了自己的官职。

站起身子,脱下身上的官帽,他挪着步子出了他的寝殿,唐易漪看到他头上的官帽不见了,往里面看了一眼,顷刻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被罢官了。她咧了咧嘴,收回眸光。

南宫琰心中烦闷,没再理会外面的唐易漪,让内侍灭了烛光后,歇下了。

第二日,宫里一片白茫茫的,地上覆满了积雪,廊下还挂着白布,大皇子薨逝,宫中的白布要挂上三日。

内侍一打开殿门,南宫琰便看到了跪在外面的唐易漪,正在打瞌睡,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经过时,踢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晃急忙睁开眼,见到眼前这抹明黄色的锦袍,急忙低下头问安,“皇上万安。”

南宫琰睨了她一眼,便从她面前经过,什么话也没说。

朝堂上的气氛也不是很好,陆禀声被罢官的消息今日一早便传遍了整个朝野,谁都知道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没人敢吭声替半句关于大皇子的事。

不过,之前行加冕之礼的礼官站出来了,“皇上已经登基数月,是不是该择日选些秀女进宫?”他还担任着为皇室觅开枝散叶人选的职责。

“如今还是大皇子的丧气,朕没这么心情。”他的口气不是很好。

几位大臣瞥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撞在枪口上了,悻悻退了回去,他确实心急了些。

到底还是沈非鸿关心他,他一下早朝,便见到沈非鸿穿着一身朝服候在他的御书房外了。

远远地,他与他对视了一会,才走进御书房里,沈非鸿跟在他后面走进去,“你这回去西楚,真的是因为钦天监传出的那些话?”之前刘末年和他说的时候,他只信了半分,如今见陆禀声被撤职,这才全信。

“皇叔来这一趟,便是想要问朕这个吗?”南宫琰反问他。

沈非鸿敛了敛眸光,“倒也不全是,只是那毕竟是你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我寻思着还是问清楚一点好。”

“朕只是不满钦天监中之前撒布出的谣言,既然将大皇子克死了,那朕便不再顾忌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杯盏,抿下一口茶水。

沈非鸿仔细凝着他,可却瞧不出一丝破绽来,便不再追问,“那你也要节哀,皇后那边还是要多过去走动。”

沈璇玉临死前,曾找过他几次,让他好好照看南宫琰,如今他虽已经如愿登上皇位,可他也不忍心就撒手不管。

“这个不用皇舅提醒,朕也会做的。”他拿起手边上的奏折,开始批阅起来,见自己无事可做,沈非鸿便撤了。

走出御书房,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他要往玉石台阶走下时,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绿吟的人。

唐易漪正端着一杯参茶,从前面走来,他愣了愣神,急忙跑上前扯住她的手腕,“你没死?!”

“砰!”

唐易漪手里的参茶砸到地上,溅了她一身,她皱着眉头,“你是谁啊?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你是何人?!”

他也皱着眉头,冷眼盯着她。

跟在她身边的内侍急忙上前解围,朝沈非鸿跪下,“国舅爷,这是皇上从西楚带回来的侍女,这两日都在皇上跟前伺候着。”

“侍女?西楚带回来的?”他的眸光里带着审读。

唐易漪被他抓得生疼,但一听到内侍对他的称呼,也不敢对他造次,只能忍着剧痛瞪着他。

“奴婢是西楚皇室落魄的长公主。”她低哼一声,才对他自报家门。

沈非鸿眯了眯眼眸,西楚帝膝下有一双儿女他知道,看来就是眼前的这个唐易漪了,只是,怎会和绿吟长得如此相像?

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初沈璇玉刚将了绿吟带到南宫琰跟前的那个场面,她说那时她回宫的路上偶然救下来的,可此刻看着眼前这张长得几乎和绿吟一模一样的脸,他仿若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握着唐易漪手腕的手愈发的收紧,“这皇宫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你现在就给我出宫!”

说完,他拉着她往前走。

内侍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想不到堂堂国舅爷,居然在皇宫之中与我这一介婢女这么拉拉扯扯!”唐易漪连着挣扎了几下,都未见他松手,便扯着脖子与他叫喊道。

沈非鸿停下脚步,低声道:“我警告你,若是你安安静静的,我可以找个好地方将你安置了,若是你再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保证我会将你卖到什么花街柳巷去,燕京城的花街柳巷,我最在行!”

“是吗?正好到了那儿,我可以说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他与我一夜欢愉之后,嫌我是侍女之身,便将我扔到那花街柳巷中自生自灭,全然不顾我和肚中的孩子,你说这燕京城的百姓会如何看他?”花街柳巷是最好传消息的地方,这个沈非鸿最是清楚。

他拧了拧眉,没想到唐易漪这么伶牙俐齿不好对付。

跪在地上的内侍则愣了愣神,皇上已经和眼前的侍女发生了关系?她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太对劲。

他还在愣神之际,有一抹明黄色的锦袍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抬头一看,急忙唤一声,“皇上。”

站在前面的沈非鸿听到声音,急忙侧过头,才发现南宫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皇上,这,这个侍女口无遮拦,我带回府上,替你管教。”

“不必劳烦皇舅,朕的婢女,朕来管教便可。”他走上前,缓缓说道。

“我是怕你朝事繁忙,没有时间。”沈非鸿抓着唐易漪的手,还没有松开。

南宫琰看出他眸中闪过的躲闪,亲自拿开他的手,将唐易漪往回拉了一些,“就这点小事,朕还是能抽出空闲来的。”

“那好,那你自己注意着点。”他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将唐易漪留在他身边,沈非鸿再掰扯也没用,只能匆匆叮嘱他一声。

看着沈非鸿离他们越来越远,唐易漪才开口说道:“奴婢多谢皇上救命之恩。”她福了福身子。

“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他冷冷睨着她,她方才说的话,他可都全听进耳中了。

“那是奴婢编出来吓唬国舅爷的,奴婢怎敢玷污皇上的清白...”她绞着局促不安的手指头。

“朕瞧你倒是敢。”

南宫琰朝她走去,一步步逼近,将她逼得无路可退,她闷声撞到廊柱上,外面下着大雪,可她依旧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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