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上 劾里钵临危留遗命

第十六回 上 劾里钵临危留遗命

第十六回上劾里钵临危留遗命

却说劾里钵攻破窝谋罕城,号令军中:“除了首恶窝谋罕外,其他人不得擅杀,不得劫掠,违令者斩!”不到半日,窝谋罕城已经恢复平静,一如往常。其后,各部落首领也都纷纷前来献俘报功。经过查点,唯独不见了窝谋罕。劾里钵说道:“元凶未除,后患无穷。”正要发兵四处搜捕,忽然听得斜列、跃盘求见。二人见了劾里钵,将如何以富哲郭赧孛堇之计破了乌春之子乌不屯所部之兵,在进兵途中,又遇窝谋罕,因其走投无路,自杀而死之事叙说了一番,又将窝谋罕的首级献上。劾里钵见了,喟然叹道:“佛家有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今日更信其真。窝谋罕言而无信,到处寻衅滋事。天理昭然,兵败自杀,也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当下召集各部,大加封赏,以斜列、跃盘二人为头功。又传令升帐,处罚那些追随乌春、窝谋罕的叛逆之人。所俘之人,皆都跪于阶下。正要发落之际,忽见一人腰挎长刀,突前数步,与劾里钵已是近在咫尺之间。其人大声说道:“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说话之间,面上流露出惊恐绝望的神色,以手按住刀柄,随时都在准备着拨出刀来。大帐中空气凝聚,显得十分紧张。劾里钵左右之人,大惊失色,皆奔走藏匿,只怕是走的慢了,丢了性命。劾里钵镇静自若,神色不变,不为所动,他执住那人的手,温合地对他说道:“休得惊惧,我不会杀你的,我已立了军令,不得擅杀。这位兄弟,你尽管放心好了。”那人听言,逐拜伏于地,感激不尽。左右走匿之人,看到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又都一个个走了出来。脸上除了惊慌之外,又添了几份羞愧之色。劾里钵怒道:“你们遇到这样小小的事情,就如此的忙乱失措,不知所为,若遇大事,又如何能够应付自如,妥为处理?”于是全都罚而不用。

班师途中,行至双宜大泊,只见星显水纥石烈部落孛堇阿海率领官属士民迎谒于道旁,并向劾里钵献上黄金五斗,作为犒军之用。原来,阿海孛堇历事于乌古廼、劾里钵两世,极为恭谨,忠心不二。劾里钵拉着阿海的手,感情真挚而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乌春本来出身微贱,在其危难之中,前来投奔我的父亲。我父亲念其穷困潦倒,尽力相扶。后来,又扶植其为部长。谁知乌春不思图报,在我父亲辞世之后,忘恩背义,与我结怨,遂成大乱,自取灭亡。我与你等三十多个部落之人,从今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人生于世,有其生亦有其死,我大数将终,自思并无所憾。我死之后,请你们看在我的份上,尽心竭力辅佐我的子弟,不要有非份之想。若乱心一生,只怕其下场就要和乌春一样了。”阿海与众人跪而泣道:“节度使若有不讳,我等众人赖谁而生?愿节度使勿言吉凶之事。早日康复,再建奇勋。至于节度使谆谆相嘱之言,我等铭刻于心,岂敢有违?”

原来,劾里钵在围攻窝谋罕城的时候,就已经患了风寒之疾。初时因为军情紧急,也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只是服用草药而已。等到扫平了窝谋罕之后,劾里钵感到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转重了。别了阿海孛堇,回至纳葛里村的时候,已是四月初夏之际,劾里钵病情更重,连饮食都感到十分困难了。

五月初,阿骨打因为有事要到辽国统军司去见曷鲁骚古统军。临别之际,来与其父劾里钵话别。劾里钵拉着他的手,依依难舍,不肯放开。过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说道:“去吧,孩子,我的雄鹰,我的骏马!但要记住,早去早回,早去早回呀!在五月十五日之前回来,我们父子或许还能见上一面。若是过了五月十五日,只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阿骨打听言,心中哀痛,欷歔不住,含泪说道:“爹爹放宽心怀,安心养病,休要作如此之想。儿一定记住爹爹的话,及时返回。”劾里钵说道:“好儿子,去吧,去吧。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

进入五月之后,日子就象是长了翅膀似的,过的飞快。劾里钵的病情依然如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因为疾病的折磨,日见消瘦,两眼下陷,面色憔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在昏迷之中,他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呼喊着阿骨打的名字。说道:“阿骨打……阿骨打能……继承……办好辽国之事。”他的妻子拏懒氏听到了他的这些断断续续莫名其妙的话,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又猜得出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儿子阿骨打说,心里也盼望着他能早一天回来。

到了第十二日,拏懒氏眼看着劾里钵双眼紧闭,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由的大哭起来。也许是悲痛的哭声将劾里钵唤了回来,他睁开眼睛,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说道:“你哭什么呀,一辈子都没有哭过,现在倒哭的这样伤心。”拏懒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不,不,我……我能不哭吗?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我就不哭了。”劾里钵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得不离开你。但我们分手不会太长,最多一年,那时你就要去找我了。”拏懒氏说道:“你真狠心,我好心好意盼望你病愈,你却盼望我死去。”劾里钵说道:“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可是,这也许是天意,非人力所能左右得了的。”

又过了一会,颇刺淑来了。在这最后的时刻,拏懒氏知道他们弟兄要谈及许多重要的事情,便主动地离开了病房。

颇刺淑问及劾里钵的病情,劾里钵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人,生有其地,死有其时,不可相违。”颇刺淑又问道:“兄长身后之事,有何嘱托?”劾里钵说道:“父兄所创之业,守成而已。”颇刺淑又问道:“难道仅仅只是守成就算满足了,就不能有所开拓吗?”劾里钵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不做回答。颇刺淑心有不甘,追问再三。劾里钵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只是稍后三年就要去见我了,三年的时间毕竟太短了,难道还想有什么作为吗?”颇刺淑听言,说道:“兄长教诲,谨记在心。”说罢,默默而退。

在帐房之外,拏懒氏朝颇刺淑走了过来,她看到颇刺淑脸色阴沉,极为不悦,便问道:“贤弟,是不是你兄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的你生气了?”颇刺淑说道:“嫂嫂,兄长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只是,兄长说,我也不过比他晚三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兄长也不给我说句好话,而以此话诅咒于我!听了兄长之言,心里那能不难过呢?”遂爬在地上,叩头而哭。拏懒氏安慰他道:“也许你哥哥正在昏迷之中,说些胡话,望贤弟不必介意。”

到了第十三天,劾里钵对拏懒氏说道:“去叫盈歌来,我有话要对他说。”过了不久,盈哥来了,他对劾里钵说道:“兄长唤我,不知有何吩咐?”劾里钵说道:“贤弟,父兄创业,历经艰难险阻,得来并不容易。以贤弟之才,守成足足有余,望贤弟谨记之。”盈歌说道:“在我之后,谁当继任?”劾里钵说道:“那当然是长子乌雅束了,但乌雅束天性善良柔弱,难有大的作为。不过有阿骨打为之辅佐,大概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完颜部落将来面临的最为强大的敌人是辽国,未来的一切都寄托在阿骨打的身上,阿骨打是完颜部落的未来和希望呀!”盈歌听了,说道:“兄长所见深远,小弟自当继承父兄之志,尽力而为。”

第十四日,劾里钵开始时不时地呼唤着阿骨打的名字,每隔一会儿,他就要问拏懒氏道:“阿骨打怎么还不回来?他应该回来了。”又隔一会,劾里钵又会问道:“阿骨打说过,他要早去早回。他说话向来是算数的,现在他总该回来了吧,我想见他,我要见他!”每当这个时候,拏懒氏也只好安慰他道:“快回来了,快回来了,有人说,在路上看见他了,大概快要回家了。”

阿骨打到了辽国统军司,见了曷鲁骚古统军,办完了事,便急急忙忙向回赶路。一路之上日夜兼程,不敢少停。十四日那天中午,他终于赶回了纳葛里村。进村之后,远远看见了望眼欲穿的母亲,他老远就高声大叫道:“母亲,我回来了,回来了!”拏懒氏说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好,你父亲正在念叨着你呢。”

当阿骨打追随母亲之后走进病房的时候,劾里钵又处于昏迷之中。拏懒氏凑在他的耳朵边上,说道:“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咱们的阿骨打回来了,他现在就在你的身边。”

劾里钵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光放射出异样的神采。他脸带笑容,又显得那样的饱满,他英姿勃发,显露出一种撼天动地,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大声地说道:“阿骨打,阿骨打,快过来,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阿骨打走近床头,依偎着父亲,象是依靠着一棵参天的大树。他轻声说道:“爹爹,我回来了,就象你说的那样,我准时回来了。”

劾里钵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满脸红光,情绪极为兴奋。他开始问起阿骨打往见辽国统军使的情况,阿骨打一一告诉了他。最后,又说道:“我们想要办的,曷鲁骚古统军全部都答应了。”劾里钵听了,更加高兴,他执着阿骨打的手,抱着他的脖颈,慢慢地抚摸着。在这极其轻微的一举一动之中,包涵着多少的深情,也潜藏着多少的厚爱。他对站在旁边的盈歌说道:“未来的事情,都会发生在完颜部落与辽国之间。有此子在,我就可以无忧了。”接着,他又对阿骨打说道:“使完颜部落昌盛于天下者,皆你之力。好自为之,好自为之!”阿骨打说道:“爹爹放心,有我阿骨打在,就一定能完成你的遗愿。”劾里钵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将阿骨打的手握的更紧了。

次日凌晨,当一束阳光射进劾里钵的房间的时候,他十分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脸上流露着微笑,他放心地走了。这是辽国大安八年五月十五日发生的事情。劾里钵袭节度使之位十九年,享年五十四岁。他的后代子孙在安葬他的时候,总是想起他所建树的丰功伟绩。他所生活的年代,正逢内外溃叛,寇盗四起。他却以他的大智大勇,歼灭诸叛,变弱为强,创立了不朽的基业。然而,他的后代子孙更不会忘记发生在他生活中的一件小事。有一次,他喝醉了酒,骑着毛驴走入了房中。次日,当他酒醒之后,发现了屋子里的小毛驴的足迹,大惑不解。当人们告诉了他昨天曾经发生过的那件荒唐之事的时候,深感自责,从此便戒酒不饮。这就是劾里钵,这也就是劾里钵的性格!

在劾里钵的灵柩之前,颇刺淑继承了节度使之位。在此之前,也就是当父兄在世的时候,他担任国相之职。

和劾里钵相比,颇刺淑虽然没有他的兄长那样的雄才大略,但也有他独特的长处。他反应快捷,机敏善辩。在父兄之时,他身居国相之职,尽力辅佐,当时正在用兵之际,他更能统帅兵卒,独当一面。他还有比其它的人更为优越的地方,那就是知识渊博,极为熟悉辽国的国政人情。因此,凡是要与辽国君臣打交道的时候,都要委之去办。颇刺淑既然奉命专权去处理此类事情,他也就千方百计地想着如何把事情办得更好。其时,辽国和东北诸部落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颇刺淑以其超人的智慧,从中巧妙周旋,既维护了女真人的根本利益,又使辽国君臣不致产生疑心。女真人因此不但生存了下来,而且变得越来越强大。

颇刺淑继承节度使之位还不到三个月,就听到了麻产聚众为乱的消息,当即招集众人商量应敌之策。欢都说道:“节度使刚刚继位,麻产就寻衅滋事。依我之见,应该当机立断,兴师问罪。”拔达说道:“欢都兄弟虽然言之有理,但节度使刚刚继位,内部民心未安,外部人心未附,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不如先派人招之。招之不听,再兴兵讨之,此时未必为晚。”众人以拔达之言不失为万全之策。当即派盆纳为使,往招麻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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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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