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可天恭国到底气运未绝,其後不久,不破关便横空出世了一个霍天正,精通兵道,勇略双全,堪称是天纵奇才,不仅夺回失地,更在数年後带兵踏破大燕国,雪洗庆义旧耻。

因有庆义旧耻在前,不破关的守将提起大燕国,便不甚愉快。

霍天正敲了敲桌子,道:「小郎将,你与顾镜多多留心城中动静,你是女子,不易打草惊蛇。」

江月心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恭敬地领了命。诸位又议了会儿事,她才撩帐出了军营。外头的日光明晃晃的,几列士兵正在操练,流了满背的汗水。

顾镜站在树荫底下等她,神色冷清,眼里似含了道锋芒般瞧着她。

「小郎将,你既有了王先生做副手,定然不缺我一个。」顾镜闲闲地捡起了地上一枚叶片,放在指尖转悠着,「听闻鹤望原缺人,要不然我去向霍将军毛遂自荐?」

江月心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鹤望原附近地形复杂,就连我兄长都花费数年才摸索透地形,相较鹤望原,你还是更熟悉关城这一带,不如留下来帮我。」

顾镜自嘲地笑了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不客气。」

江月心不太懂顾镜在说什麽,但她觉得顾镜又在夸自己了,於是笑道:「别客气别客气,不用夸我的。」

顾镜,「……」

霍将军给的任务,是揪出关城里的探子,可关城那麽大,找起来很难。江月心卷了地图,就带着顾镜朝自己营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将关城划成九片,分头巡逻……」

到了营房里头,见到李延棠已经在里面。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握成拳,晃悠悠地摇着什麽,仔细一看,原是个木盅子,里头的骰子咕噜噜地滚着,发出闷闷的响声。

见江月心来了,李延棠笑道:「小郎将有什麽吩咐?」模样似是个很听话的跟班。

江月心愣了下,吞了口唾沫道:「正好要写封信,叫另外几个军司多留份心眼,你是文人,比我会写信,就由你来执笔吧。」

这可不是谦虚,江月心虽识字,也仅仅是会认字的水准,叫她写信,那写出来的东西可是惨不忍睹。因此,平常但凡有书信往来,皆是顾镜替她代笔。

顾镜是武人,水准也不怎麽样,但是至少比江月心的水准高,字也算不得好看,但比江月心的狗爬大字还是要清秀上几分。

李延棠闻言,撩了袖口,慢慢磨起案上一块墨。半晌後,他悬腕抬肘,问道:「小郎将要写些什麽?」

「就是……告诉那姓刘的军司,最近城里有探子,让他多留心一下……城东边那几个勾栏场所,鱼龙混杂,早点清一清,碰上段家人也不要急,就说是『事态非常』……再不行,就偷偷摸摸地搜。」江月心托着下巴,一句一句往外蹦。

李延棠点点头,笔锋如行云流水般动了起来,字迹在纸上一一铺开——

军司英鉴,时绥近安。辱蒙将军垂询,知城中有……

顾镜一直立在门口,没一会儿,他便扬起下巴,微傲道:「王先生若是做不顺手,可以交给我,平日小郎将的书信皆是由我代笔。」

李延棠停了笔,露出微悟神情,旋即朝顾镜虚递了笔道:「既然如此,顾将军,请。」

顾镜挑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自李延棠手中接了笔,不客气地在江月心的位置上坐下。可待他目光一落到书信上,身子便僵住了——

李延棠的字,劲瘦如勾,铁画银钩,虽成书不过两三列,却已如一幅名家大作,叫人叹为观止,若是自己续写下去,便如狗尾续貂,只会招来笑话。且李延棠的用词颇为雅致周到,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用这种口吻继续书写下去。

手腕悬了半天後,顾镜咬咬牙,将笔僵硬地交还到李延棠手中,冷声道:「还是王先生来吧。」

李延棠无声地笑了,道:「在下承命。」

关道上远远行来一骑,扬起纷纷烟尘。

待此人近了城门,守城的兵士纷纷退开,行礼道:「是左军将军回城了!」

此人正是得了江父家书後,从鹤望原匆匆赶回不破关城的江亭风,他生得人高马大、身材结实,一路行来,神色肃杀,不见有分毫的松动,姑娘家见了,都被他浑身的凶悍气势给吓跑了。

听闻妹妹与谢宁的事後,他便打算回关城。

他不擅交际,但凡有和「打交道」沾边的活儿,皆要先询问褚蓉,让褚蓉出谋划策。

褚蓉不待在军营,平时就在鹤望原附近的村寨里住,得了空,就给江亭风送送自酿的好酒。每一回她来军营送东西,军士都在心底暗暗嘀咕一声,「未来的左军夫人,又来犒劳自家男人了。」

这回,江亭风便率先问了褚蓉——

「你前一次回关城去,听说谢宁和妹妹的事了吗?」

褚蓉修着圆润的指甲盖儿道:「听说了,心心说她心有所属,不想嫁谢宁。那谢宁又是个惯会两面三刀的人,嫌弃你妹妹是个武将。」

江亭风蹙眉,「爹在信中说,谢宁为人知礼,是不可多得的佳婿。」

褚蓉悠悠道:「你不信我看人的眼光?」

江亭风,「……」

褚蓉见他沉默许久,冶艳的笑开嘴,「你信不信我的眼光?」

江亭风匆匆点了九下头,道:「我信。」

褚蓉拍了下桌,说:「心心亲口所说,那谢家母子嫌弃她穿一身男装,要她日後不得从武,只能做个闷在家里的少夫人,若有不从,便退婚。可折腾了这麽久,仍不见谢宁来退婚,也不知是在想什麽?」

江亭风只回四个字,「我知道了。」

未多久,他就牵了马,独自回关城来了。

到了江家门口,江父听闻马蹄声便匆匆出来迎接,看到一身戎装的长子回来了,江父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江父心道:看到如今军功赫赫、在霍将军面前十分得力的长子,便如看到了少年时从军策马的自己啊!

「亭风,你可算回来了!」江父的眼泪不值钱,下一瞬便老泪纵横,他掏出块自缝的手帕擦眼泪,一边不忘张望着江亭风身後,问道:「褚蓉呢?没跟你一道回来?」

「没有一道回来。」

「你这就不像话了!褚蓉去鹤望原,那是去照顾你的,你回关城,不带上她,算什麽事?」

江亭风回道:「这个时辰,她还没起身。」

江父痛心疾首,「哎哟,你还知道她起没起身?你啥时候上门求亲了?」

江亭风答得一脸认真,「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江父的脸抽了抽,道:「那你也别耽搁着人家姑娘,她也要嫁人的,你不肯娶,就让给别人。」

江亭风沉默许久,才吐了两个字——

「不行。」

江父微怒,「既然你不让别人娶她,那你还不赶紧娶了!」

江亭风又重复,「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江父大怒,拍了拍门板,喝道:「好你个臭小子,没心没肺薄情冷酷,自己不肯娶,还要拖着一个好姑娘!」

江亭风,「……」

江亭风说不过自己的父亲,他与褚蓉之间的事,原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他总觉得他日大燕国卷土重来,自己便会战死沙场,若是娶了褚蓉,他便不仅仅是一个将军,更是一个丈夫,国为第一,他怕生死当前,会顾不得褚蓉。

可要褚蓉嫁给别人,他却是不答应的!他尚且找不到任何一个男子会比他待褚蓉更好的,所以褚蓉还不能嫁给别人。如果有这样的男人出现,他当然会送褚蓉出嫁。

江父被长子气得心口疼,挥挥手道:「行了,我也不惦记你的亲事了,先想办法把心心的事给解决了。」

江亭风回答,「儿子定不辱命。」

说罢,他问了谢家别院所在便离开了。他先到同僚赵祥处,借了一小队人马,然後便带着这支威风凛凛的队伍,往谢家别院去了。

江父在心里念叨着,希望长子亭风能说服他妹妹,别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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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公子订亲没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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