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芮毓不会喊疼,眼泪倒是吧嗒吧嗒的掉。

各家小姐都怕了,吵嘴归吵嘴,伤了人可就事大了!

而且她们没瞎,方才明明看到那汤是要往脸上泼的,这要真泼上脸,那这辈子可就毁了啊。

常嬷嬷被吓到六神无主,只能先声声哄着她,再朝被吓傻的小二吼:「愣着做什么,去叫郎中!」

顾玉言也慌了,汤汁溅到她手上,便立即红肿起来,可想而知芮毓那手臂该有多疼。

她被丫鬟拉着离常嬷嬷远一些,着急道:「这不是你让人做的吧?」

丫鬟忙说:「小姐没吩咐奴婢哪敢擅自做主,不过是芮姑娘运气不好,偏偏坐在上菜口……」

顾玉言这才放了心。

有些人不愿惹事匆匆就告辞,三三两两都走了,厢内剩的人也只有些看热闹的。

顾玉言倒是想走,可这局是她组的,这会儿有人出了事她总不能自个儿走掉吧,只能陪着等到郎中来。

谁知郎中刚拿出小药瓶要给芮毓手上烫伤的地方上药,便被芮毓一把夺了药,说什么也不让郎中来。

常嬷嬷还以为是因郎中是男子,姑娘顾得体面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手臂,便劝她:「姑娘,身子重要,旁的咱们先不讲究,啊?不讲究了。」

常嬷嬷心疼的掉了两滴泪。

可这回芮毓像钻了什么牛角尖,说什么也不让郎中来,疼的眼泪直掉,紧紧攥着从郎中那抢来的药,就这么抽抽噎噎的。

常嬷嬷无法,只好先将人带回府中。

许是在宫里手段狠厉惯了,二话不说押了小二,还拘着顾玉言,非觉得这是顾玉言干的。

顾玉言冤枉极了,不肯随常嬷嬷去芮府,常嬷嬷不好也押着她,便只能说:「顾小姐不去也行,到时候梁夫人和皇上问话,奴婢嘴笨,也不知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吓唬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乃我们家大人独女,岂是你一个婆子能吓唬的?」

常嬷嬷睨了眼这主仆二人,冷笑一声便追上前面,先治好姑娘的手伤再说。

常嬷嬷方才就差人回府知会了这事,凝香吓的魂都没了,还是巧阅端的稳,备了马车去宫里寻太医。

这一请太医,就惊动了乾清宫。

沈绪手上动作一顿,眸光晦暗,抿着嘴半天不说话,赵权以为皇上没听清,正要抬头再说一回时,一抬头便被沈绪的神色吓了一跳。

他结结巴巴道:「巧阅姑娘请了太医去,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芮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应、」

「太医院,全给朕去芮府候着!若是留了疤落了病,通通拉下去斩!」

沈绪手中还握着一卷竹简,因太过用力关节微微泛白,若再仔细看,便能瞧出他鼻尖都冒了汗。

赵权颤抖着身子,连连应是,生怕皇上一个不痛快连他一起斩:「奴才听说芮姑娘不肯让外头郎中看,想来是不是因男女大防,要不然奴才去请个医婆子过去?」

沈绪眉头又是一紧,男女大防?她懂什么男女大防!

「宣常嬷嬷进宫。」

赵权屁滚尿流的跑了,出了暖阁才舒口气,这气才舒一半,就见常嬷嬷臃肿的身子跑的贼快,还喘着气儿。

赵权如见了活菩萨一般,直道:「哎哟我的常嬷嬷哟,皇上让奴才宣您进宫来,没想您自个儿就过来了!」

常嬷嬷摇摇头:「我也是怕皇上担心,巧阅那丫头不懂事,请太医也不知悄悄请,惊动了皇上罪该万死。」

常嬷嬷进去将事情经过都同沈绪说了一番,这才把事儿说清了。

原来芮毓不肯让郎中上药,不是为了什么男女大防,而是郎中那药瓶里的药粉不顶用,若是真用上了,将来伤好了疤也得留下,还是宫里的太医拿药一瞧,这才瞧出来的。

姑娘不说话,她们还不知是为何,太医一说这才恍然大悟。

常嬷嬷拍着胸口后怕道:「还好姑娘是个懂医的,若是就这么胡乱用了药,将来留下一手伤疤,那可如何了得啊……」

沈绪脸色郁郁,挥手让常嬷嬷退下,一直到太医回宫把病情陈述了一回,天都黑了,沈绪这才换了便装。

赵权匆匆跟上他:「天色已晚,皇上不如明儿个再去瞧芮姑娘吧?奴才寻思着……」

沈绪停住脚步,扭头阴森森瞥了赵权一眼:「朕不去,你去?」

赵权吓的跪下:「奴才多嘴,多嘴!」

常嬷嬷替芮毓掖好被角,拿帕子擦去她额前的汗,这才脚步轻慢的退下。

芮毓疼的睡不着,哭了半天又哄了半天,好不容易睡下了,常嬷嬷心中也松了口气。

才走到门外,就见一道纤瘦的背影,背对着门口,立在屋檐下,常嬷嬷惊呼:「奴婢叩见皇上。」

说着常嬷嬷便要跪下,沈绪稍稍偏过身子:「不必了。」

他的目光从常嬷嬷身侧错过直透进屋里里,声音暗哑:「睡了?」

「好不容易睡下的,姑娘那手原本白皙漂亮,皇上是没见着,水泡一颗一颗的、」

常嬷嬷说着就又要哭了,忽然想起来皇上想必更心疼,便堪堪住了嘴,只说:「奴婢原以为是顾家小姐使计,但审了布菜的小厮,确实是无心之过,已着人将他打了几十板子扔出去了。」

「大理寺卿顾家?」沈绪眉头一皱,眉宇间染上阴鸷。

常嬷嬷刚想回,又听里屋传来几声闷哼:「想来是姑娘疼了,奴婢去看看。」

「不用,你退下。」

常嬷嬷犹豫半响,总归不敢同皇上争,便差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屋中还点着一盏灯,常嬷嬷怕芮毓半夜疼醒看不清路会磕着碰着,才留了盏灯没灭。

沈绪就立在床头,身影被烛火拉的长长的,遮盖住芮毓半个身子。

她额间的碎发都被汗打湿了,贴在两侧,侧着身子躺着,手上的那只手放在被子上,另一只手揪着被角,时不时发出点哭声,眉头始终皱的紧紧的。

沈绪坐在她床边,伸手慢慢折起她的袖子,一整片手臂都是红的,密密麻麻的水泡,渗出血,看的沈绪瞳孔微缩,心口抽了一下。

他往这儿这么一坐,便是天亮。

芮毓早早就被疼醒了,想着凝香怎么还不来,手好疼,肚子也好饿。

「醒了?」

芮毓猛地一个激灵,眼珠子慢慢往上转,入眼便是沈绪那张长了点胡茬的脸,视线在沈绪的下巴处停了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疼不疼?」沈绪微微低下头问她。

芮毓瘪了瘪嘴,一阵委屈涌上心疼,好疼好疼的。

她爬了起来,拥着被褥,正想一头扎进沈绪怀中时动作一顿,只好坐在那巴巴的看着他,一抽一抽的哭,惨兮兮的。

沈绪也不动,瞥了眼门外:「没人看到,还不抱?」

芮毓温吞吞的也看了好几眼门外,猛地就扑到他怀中,眼泪向打开的水闸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绪抿着嘴,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抚着,忽然怀中的人没了声响,偷偷抬头,然后唰的一下,芮毓脸红了,挣扎着从沈绪怀中死开,拉过被褥遮着自己,一直遮到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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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帖皇后药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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