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贴心的张婶有替我留饭菜,我用微波炉热了一下,自顾自吃,完全不想留意客厅的一举一动。
「柏凡跟爷爷上楼下棋了,我能过来和你聊天吗,学姊?」可以说不吗学妹?你不知道你会害我没食欲吗?
她虽然说问句,却没等我回答,就擅自在我面前的位置坐下,问了一堆「好吃吗?汤好喝吗?」的奇怪问题。
「你想要问什么就问,不必拐弯抹角。」被她迂回的问句问得胃都有点打结了。
「呃……没有啦,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还说没有?有就没必要说什么没有这种话,瞎子都看得出来她一脸欲言又止。当我白痴?
算了,随便她,我也没兴趣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没有离开,依然摆出有问题想问的脸。
烦!就不能干脆一点吗?吃饭还要让我想东想西,真的很累人!
脸部表情顺着情绪,我不耐烦的皱起眉。
「那个……学姊,我是想说,能不能以后请你不要私底下打电话给柏凡呢?」蛤?她在说啥小?
「我知道你是柏凡的姊姊,可是能不能请你不要时不时就打电话给他?」
我放下碗筷,双手交叉环胸,「我是她姊姊,打电话给弟弟有什么不对?」
她一开始有点胆怯,现在却好像扞卫心爱的东西,打算与我备战。「可是你们不是亲姊弟。」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女孩,有备而来啊。
「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这女友的立场。之前我和他去看电影,就因为你一通电话,他讲到电影快结束了才回来,那是我和他好不容易的第一次约会,你知道吗?」
是吗,原来他们已经交往啦?也难怪季柏凡会说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奇怪了,你又知道那通电话是我打的了?」
「因为只有你,他才会这样。而且听说那天台北下大雨。」
「既然这样,你有听他提过我很害怕雨天吧?那恐惧起来会很要命。」
她语气高扬,「那也不用打给弟弟吧?你没有男朋友、没有朋友吗?你可以打给别人啊,为什么一定要打给柏凡?」
谢予如,是我小看你了。
「如果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啊学妹,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习惯打给柏凡,也没想过去麻烦别人,你知道这种事情很难去麻烦亲人以外的人嘛。」不找个借口掩饰,我很想快就会露出破绽了。
「是吗?害我差点以为学姊你……」
知道学妹想讲什么,我立刻哈哈笑打混过去,「喂喂喂,这种话很可怕喔,学妹你千万别乱讲。」
「对不起……我误会学姊了……」傻子,女人的第六感最准了,你应该要相信的。
「我喜欢他又怎样?他现在是你的,还需要问我这个问题吗?你可以随时随地和他在一起,我却只有雨天才能有拥有他,连这点权力你也要剥夺吗,学妹?」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回这句话!
晚餐我没下楼吃,我的胃口已经被学妹被吓跑了。本来张婶还跟我说好今天要煮我爱吃的给我,现在八成都被学妹享用了……
走到阳台吹风看星星转换心情,不料却撞见季柏凡和学妹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么。
下一秒钟,女生踮起脚尖,噘起唇吻住了柏凡,他们相拥而吻,之后柏凡和她一起离开院子。而我的下一秒,则是躲回房里,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让枕头稀释掉我崩溃大哭的声音。即使如此,我仍听得见,心支离破碎的声音。
那吻是一把榔头,重重击碎我的心。
就算季柏凡从头到尾将我当成是家人般喜欢着、关心着,我忘了他还是会变成别人的,而曾经许过的「会永远陪着我」也不过只是小孩子单纯的诺言罢了。
诺言这回事,通常都这样的,没有保障,不具法律效应,所以说得简单,摧毁亦然。
压不下内心的愤怒,我气恼地把书桌上的相框往白色墙面砸,相框摔到地上,与支架一分为二,透明框面被砸出蜘蛛网状的裂痕。
就好像现在的我。
09、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由于顾虑到学妹的感受,我减少和柏凡通电话的次数,甚至还骗他我的症状已经好很多了,不再需要打电话陪我聊天了。
雨天没有人陪着我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又回到了必须吃药控制。我不想依靠药物,于是改打给姊妹,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我打了不会有压力。
我犯病的时间可不是说今天看我很闲,老天才会下雨。时间不固定,有时半夜,有时晚上,有时也是在我上课的时间。
我真的不晓得电话簿里面,到底会有谁愿意接一个半夜打来,叨扰你睡眠的人,只是因为她害怕下雨天。
一直以来我想到的就是季柏凡,他从来不会拒绝,即使好几次我知道他在上课,他却说没关系。我曾试过和别人聊天转移注意力,却发现我从没进入话题,甚至不晓得在想什么,很不专心。
只有听到季柏凡的声音,我才会真正冷静下来,不会想现在正在下雨这回事。
没了柏凡,我只能回到继续用药物控制的生活,不健康,可是我不能不去考虑到学妹的心情。
纵然情绪方面很不屑理她,理智却非常正义,也从没挣扎过,让我始终拨不出那熟悉的号码。
这样的下场,就是病情变得加重,我想的不光是小时候可怕的回忆,现在更多了心痛的记忆。
少了季柏凡的拥抱、安慰,很幸运的,不再只是恐惧而已,还多了伤心……
惨上加惨的是,他大二的时候取得了交换学生的资格,要去法国增进自己的手艺。就算想不靠药物控制的我,也别无选择。
那些白色药锭,彷佛各个对我微笑招手,说:「亲爱的,您可终于回来了。」
后来有一天,我被班上一位男同学发现我在吃药,他好奇便问我那是什么。大概是很久没有被人关心了,再加上他问话的语调,和季柏凡有点相似,我对他毫无保留地说我一直以来的隐疾,没想到,他竟然说意愿当我的心药。
当然,换个文句就是他想当我的男友,陪伴我,让我不再害怕雨天。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如果是男朋友的话,我就不会有压力了,依赖男友这是自然的不是吗?
殊不知却是一场游戏开始的契机。
说来真的很丢脸,我告诉姊妹们不要当爱情的傻瓜,告诉她们爱情上的道理,可是她们可能不知道,最傻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在季柏凡离开的那些年,我交过几个男朋友,遗憾的是都没有撑过半年以上,他们总是说我的心不在他们身上,好像是透过他们的目光,找着谁的影子。眼神投入的是崇拜、爱慕没错,但他们却感觉得出来,我心里所想的是别人。以前我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直到我认识了陈奕廷之后,他一语道破,我才恍然大悟。
我一直以为喜欢的只是类型相像而已,后来我才了解,原来那种类型叫做季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