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顾双华抄了会儿便觉得燥热,可厨房送来的梅子汤已经喝光,于是深吸口气,告诫自己要清心静念,不可为外物分心。

果然她很快就沉入书中世界,再抄了一会儿,竟觉得真的凉爽了不少,再仔细一琢磨,好像是因为风变大了。

抬头一瞧,窗外的树叶丝毫不动,疑惑地转头,发现那倦怠的小丫鬟早不见踪影,哥哥坐在她身后,手持团扇,颇为悠哉地为她扇着风。

顾双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宝琴呢,怎么能让哥哥为我扇风。」

顾远萧倾身过去:「为何我不能为你扇风。」

顾双华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要为她穿衣执扇,再看见哥哥的神情,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可她刚低下头,嘴里被塞了颗冰镇葡萄,甜甜地沁入心脾,顾远萧用帕子擦着手,笑道:「方才看见厨房刚备好的,想着你该喜欢吃,就拿过来了。」

顾双华将口里的甜意咽下去,一眼瞥见他竟拎来满盒的葡萄,无奈道:「那应该是准备送到各个房里的,你就这么全拿走,他们可不好办。」

顾远萧满脸坦然:「不过是些葡萄,就算是什么御宴,你若是爱吃也先紧着你吃。」

顾双华被他说的有些臊,可那葡萄清清凉凉,确实挺好吃的,于是低着头想再去摸,可顾远萧却将她的手指一按,又拿起一颗为她剥着皮道:「我既然曾经承诺过你,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他将头靠过去,又将那颗葡萄喂进她嘴里,意味深长地道:「还有,服侍你。」

顾双华也不懂哥哥现在怎么能毫不羞臊地说出这些话,她鼓着腮帮子,将那颗葡萄含在口中咽下,朱红的软唇被汁液染得湿湿的,顾远萧看的有些失神,手指舍不得离开,便在那唇瓣上轻轻抚动一下。

顾双华心弦猛地一紧,觉得哥哥那一刻的神情熟悉而危险,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张嘴用力往他的手指咬下去。

顾远萧猝不及防,疼的将手指缩回来,再看顾双华一副警惕神情,只觉得妹妹现在越来越出息了,索性将手摊在她面前道:「解气没,没解气可以继续。」

顾双华看见他手指上深深的牙印,也觉得有点傻眼,心虚地问道:「很疼吗?」

顾远萧摇头:「都不及那晚疼。」

顾双华自然懂得他说的那晚是哪晚,低头叹了口气,摸出一颗葡萄剥了皮递过去赔罪,顾远萧却不伸手接,只倾身过来,沉声道:「你喂我?」

顾双华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将葡萄往他手里一塞,然后用帕子擦了手,决定不要离他继续抄书。

顾远萧受了妹妹的冷落,却并不为然,重又拿起扇子在她背后为她扇风,阳光从屋檐下照出两人叠在一处的身影,窗外有莺啼蝉鸣,一株合欢花斜伸进窗棂,开的灼灼生艳。

顾双华逼自己静下心抄了几行,可鼻尖总是会嗅到哥哥身上的熏香,然后心就乱了,仿佛被装了只不安分的雀鸟,左突右撞,将一颗心踩得全是深浅不一的印记,终是忍耐不住,转头道:「哥哥你在这儿,我没法静心抄书。」

顾远萧将团扇一压,道:「我除了帮你掌扇,连话都未说一句,为何心不静?」

顾双华被他说的噎住,正在支吾时,顾远萧却淡淡一笑,问道:「你可曾听过《六祖坛经》的一个故事,说慧能去到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盘经》,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却曰:‘既非风动,也非幡动……」

他用扇柄轻轻点了下她的胸口,含笑低声道:「你可记得,慧能当时说了什么?」

顾双华的脸立即红透,她当然记得:非风动,非幡动,是仁者心动。

顾双华自然不愿承认,她心乱难安皆是因为哥哥,他在自己身后微沉的鼻息,衣衫褶皱时的响声,摇动扇面时,随风飘来熟悉的龙涎熏香……

于是她侧过身子,躲避开哥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本正经道:「风动也好,幡动也好,无非是那一瞬的天地气象,何需费心追究,只要等到那一刻过去,自然能云过风清、晏然自若。」

顾远萧摇了摇头,扇柄又往她肩上一点,道:「粉饰太平。」

顾双华假装不懂,转身再对着桌上那本书,可字句却全看不进心里,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哥哥,你能让宝琴进来吗?」

顾远萧一挑眉:「怎么,我服侍的你不够舒服?」

顾双华把书页一合,转头认真道:「叫宝琴进来,我要午歇了。」

这已经摆明是在赶客了,顾远萧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真留下来伺候她睡觉。

当然,他其实是想的,可现在也只能到想为止。

可正准备起身离开,顾远萧突然想起件事,手指敲着桌案问道:「你可知道,双娥即将同冯氏定亲?」

顾双华立即来了兴趣:「姐姐要定亲了吗?冯氏就是皇后母家吗?」

顾远萧轻点头,见她十分感兴趣,便将顾双娥同冯家长子的故事大致说了一遍,顾双华听得面上含笑道:「想不到冯氏与侯府注定是要结为姻亲的。」说到此处,难免又会想到冯夕颜,于是偷偷瞥过去道:「哥哥,冯小姐那般容色与才学,别说是我,京城贵女几乎无人能与她匹敌,你为何非要……」

她见哥哥脸色不好,声音渐渐发虚,可她确实想不明白,自己论相貌、论出身、论才学性格,哪一点比得上那位冯小姐。况且冯小姐对哥哥一片痴心,顺水推舟便是一段佳话良缘,他为何舍易求难,非盯着自己不放呢。

顾远萧倾身过来,眼底似有黑雾翻涌,一字一句道:「吾心若扁舟,只能容得下一人,这一世,我也只想载你一人。」

顾双华按在书页上的手一抖,这虽是一句深情之语,可她听得出,哥哥在生气。气她的自卑怯懦,更气她看轻了他这份情。

她低下头,声音细的像蚊叮道:「倘若……我只是说倘若,倘若你我真能成婚,日子久了,你身为长宁侯,为了侯府兴盛,能多开枝散叶,自然是要纳侍妾的,那还谈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顾远萧被她气得想笑:「我若要纳侍妾何须等到婚后,陛下也好、母亲也好,这些年他们明里暗里塞了多少人过来,你可曾见我留宿过一人?」

顾双华将头越埋越深,他越是这般将心摊开,她越怕自己无法回报这样的深情,这时,她又听哥哥沉吟着道:「双华,你可愿意等我?」

她疑惑地抬头,撞见哥哥那双小心探究的眼:「双娥虽是你姐姐,年纪却与你相仿,如今她也要嫁了,你可会觉得不甘?」

顾双华大约是从小对处境认知清醒,哪怕及笄后,也从未有过恨嫁情绪,更未指望自己能嫁个什么世家良婿。唯一曾幻想过的,就是嫁一位出身贫门的绿衣郎,夫妻相携能过上富庶宁静的小日子。

可被狐狸精上身这件事,彻底打破了她十几年的平静,现在竟还要在信王和哥哥之间选择,想想都觉得十分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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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养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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