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瞪视他,雨曈冷冷地开口。「别逼我恨你。」
「就算你恨我,我也要你清楚明白,身为酒女所应付出的代价为何?」
呵,酒女应付出的代价?「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豆大的泪珠自脸颊倏然滑落。泛红的双眼,冰冷地不带丝毫感情。
那小脸陌生的表情,决裂地令他震撼。定定然注视着她,季斯祁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说了什么?他该死的对雨曈说了些什么?
难以挽回的局面,似乎已然残破地更加难以收拾。懊悔的情绪如浪潮般涌进胸口,他的语气带着浓浓歉意。「雨曈,你听我说,我……」
说什么呢?又想对她说抱歉了吗?但他什么都不必说了,不必!
「你会后悔的,你会!」用尽力气推开他,雨曈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带着新增添的伤痕奔跑,所有强忍的情绪亦随之瞬间崩溃。
止不住的泪水,持续宣泄着她的悲伤。再无法用坚强的外表伪装,此刻她迫切需要一副宽厚的肩膀给她些许安慰。
将雨曈按进怀里,张子尧深深明白她的脆弱。任她在胸前尽情痛哭,倾听她所有伤心与难过,轻拍着她的背,张子尧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不明白季斯祁为何不懂珍惜她?为何竟忍心这样伤害他的雨曈?
若不是他抢先一步占据她的心房,若不是深知自己已无丝毫希望,他以为他会甘心成为失败者?他以为他会允许他伤害雨曈一分一毫?
甚至,对雨曈做的好事,到如今竟还浑然不知?
张子尧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打算让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吸了吸鼻子,雨曈摇了摇头。
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他的存在,不会。
「那么,离开他吧。」他衷心地提出建议。
离开他?雨曈的大脑有刹那间的空白。
「听我的话,离开他。离开季斯祁,离开凤凰城;别再对他留恋,别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离开所有让你伤心的人事物,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雨曈似乎有些许动摇。「我……」
「不管如何,毕竟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我……」雨曈知道他对她的好,但她不能平白无故给他造成困扰啊!
张子尧怎会不知晓她的顾虑?「都到这时候了,还跟我见外?即使我巴不得成为这孩子的爸爸,但趁人之危不是我张子尧的作风。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我只是希望给你和孩子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你明白吗?」
「我……」她无力反驳。是啊,她是该离开他了。
「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该替你肚里的孩子想想,你说是不?」
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吗?雨曈感激地红了眼眶。「子尧哥……」
「傻瓜,你流的泪还不够多?」他揉揉她的头。「再跟我客气,小心我那未出世的干儿子可要替我向你这爱哭的妈咪抗议呵!」
破涕为笑,他的幽默立即见效地扫除雨曈所有的阴霾。
感激的泪水含在眼眶。她感谢他为她付出的一切,感谢他能有如此雅量对她无私地包容。除了他,她无人可以依靠;除了他,她不知该何去何从。而除了离开季斯祁,此时此刻的她亦似乎别无选择。
只是,这项抉择究竟是错是对?又将会为她和孩子带来什么改变?
她不知道,亦无心探讨。抚了抚微隆起的肚子,雨曈望向天空。她想,她和孩子的命运,就让它全部交给未来去吧。
【第八章】
砰!酒杯与桌子撞出了巨大的声响。
最后一丝耐性用罄,季斯祁脸色阴沉地咆哮。「雨曈人呢?」
「雨曈小姐,她……她……」阿春满头大汗地支支吾吾。
「为什么还不过来见我?这次是肚子痛?头晕?还是心情不佳?怎么她又预备拿什么可笑的理由来搪塞我?」
咽下口里的唾液,阿春仍支吾地不知该如何说出真相。「她……她……」
「说,她人呢?」严厉逼问,他的威严着实令人不敢予以造次。
再无法隐瞒,阿春索性一语道出。「雨曈小姐她……她已经离开凤凰城了。」
季斯祁眯起眼。「你说什么?」
「雨曈小姐离开凤凰城,她不会再来了。」
雨曈离开凤凰城,她不会再来了?这突如其来的讯息,令他震惊。咀嚼着阿春的话,他的大脑刹那间空白地无法思考。
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你以为我会相信?」
「是真的,阿春不敢骗你啊!雨曈小姐,她真的走了。」
阿春的惶恐,不似伪装。愈是确定她话语里的真实性,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是如火如荼地鞭笞他的心。她——走了?
雨曈,真的走了吗?她走去哪?为什么走?她何时走的?
是为了躲他,所以离开凤凰城?还是为了惩罚他、报复他,所以离开凤凰城?但她能走去哪?无依无靠的她会去哪?除了凤凰城她又能够去哪?
无数的问号,纠结在胸口。纷乱的思绪,打乱了他原先正常的思考。
随着脚步移动,他为她找了千万种理由。是一时的赌气也好,是联合阿春的谎言也罢,总之,他就是不愿相信雨曈已经离开凤凰城的这个事实。
她不会离开的!她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不会的,不会……
试图说服自己,试图拿千万个理由催眠自己,但就在他踏上雨曈专属的小房之后,所有的理由却全都薄弱地不堪一击。
一尘不染的小房,整齐清洁地一如往昔。华丽的衣饰还分别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地,但床前的玩偶以及她私人的衣物却不见踪影;甚至,摆在桌上未曾移动过两人的合照,竟然亦空荡荡地不翼而飞?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真的离开?意味着她已经离开他的世界?
环顾四周,他试图感受每处雨曈残留下的温度,他试图感受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雨曈的气息。但他捕捉到的仍是一室的黑暗,仍是无边无际的冰冷。
冰冷的墙,冰冷的空气;愈是待在这冰冷的小房,愈是令他窒息!
猛地吸了口气,缺氧的大脑混乱地几乎无法思考。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真的离开,他不相信!不相信!
迅速离去,他发狂般地四处找寻她的身影。花园里,秋千上,所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遍了整个凤凰城,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如同自人间蒸发一般,雨曈消失得彻底。找遍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依然全无所获。甚至贴着「吉屋出租」的住处,如今更是空荡荡地已然人去楼空。
颓丧地靠在墙角,季斯祁茫然地有如挫败的狮子。
雨曈去哪了?她究竟去哪了?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不告而别?她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她以为这样就能离开他的世界?
不,他不会允许的。他不会允许她就这样离开他的世界,他不准!他不准!
回到凤凰城,他失控地大吼。「雨曈去哪了?她去哪了?」
青筋暴露,骇人的模样简直吓坏了阿春。全身发颤,她结结巴巴。「雨曈小姐……雨曈小姐她……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