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桃花脆生生地应着,「知道了,娘。」

姚兰与李显家的合力将箱笼搬进西次间,春桃跟着进去收拾东西,文竹则随了杨萱与桃花在田庄里转悠。

田庄总共就十五户,都是青砖墙面,茅草为顶的矮房子,胡乱地分布在主屋旁边,站在主屋门口就可以一览无遗,完全没有可逛之处。

杨萱索性在门口的柿子树下站定,笑吟吟地问桃花,「你妹妹呢?」

「妹妹夜里闹觉,这会儿睡着,祖母在家里照看她。」说完,桃花像想起来什麽似的,歪了头,稚气地问:「姑娘怎麽知道我有个妹妹?」

杨萱逗她,「我猜的。」

桃花眸光闪一闪,「姑娘猜我妹妹叫什麽名字?」

杨萱微笑,她当然知道桃花的妹妹叫梨花,两年之後,她还会有个妹妹叫做杏花,可她却故意说错。

「你叫桃花,妹妹是不是叫桃叶?」

桃花咯咯发笑,「不对,我妹妹叫梨花。因为我娘生妹妹的时候,正好院子里的梨花开了。」她相貌似姚兰,笑起来也跟姚兰一样,两只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

前世她也经常在主屋帮忙,要麽挥舞着一把大扫帚扫地上落叶,要麽就听姚兰吩咐,到屋後菜园子里拔一根葱或者摘两根茄子。

杨萱说每个月给她发五百文月钱,姚兰推辞不要,说她每月一吊钱已经很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每天干这点子活儿不当什麽。

想起往事,杨萱深吸口气,拉着桃花的手笑道:「我箱笼里带了点心,待会儿你带回去吃。对了,我听说东头有户人家养的狗很厉害,咬人不?」

「不咬人,」桃花摇摇头,「薛大伯每天都用链子拴着狗,夜里才解开。」

「那程大爷家里的山羊呢?」

桃花又摇头,「程大爷家里没养羊,他家养了一群鹅,其中那只大鹅最凶了,总不让我们从他门前过,每次看见都追着我们跑。」

姚兰出来察看情况,正好听到,笑着插话道:「程大爷家的鹅能看守门户,比狗都管用,就是厉害,不管大人孩子都敢追,若是遇见了,捡块石头扔过去就行。」

正说笑着,见杨修文跟几位佃户过来,杨萱忙道:「爹爹夜里歇在哪里,我让人收拾出来。」

姚兰道:「东次间的被褥也晾出来了,今儿日头大,晾上半个时辰就够。」

杨修文道:「不用麻烦,我睡书房,有现成的被褥,正好还能看会书。」

姚兰笑着点头,「我估摸着老爷会用书房,已经敞开门窗透气了。」

杨修文赞许地看她两眼,与那几位佃户一道走进书房。

杨萱跟着走进院子,看到竹架子上搭着好几床被褥,另外一个陈家媳妇正拿根棍子轻轻拍打着灰尘。

杨萱在树下石凳上坐定,吩咐春桃将点心匣子取出来,对桃花道:「我带了杏仁酥和玫瑰饼,玫瑰饼非常甜,你最好先吃杏仁酥,否则吃完玫瑰饼就会觉得杏仁酥没味道。」

桃花听从她的话,小心地捏起一块杏仁酥咬了口,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

下一瞬,她却是把点心放下,期期艾艾地说:「我想带回去给妹妹。」

杨萱看着她笑,「你先吃,但是每样只能吃一块,吃多了待会儿就没法吃饭了,等你回家时,我给你包一些带给你祖母和妹妹吃。」

桃花惊喜万分,立刻起身又给杨萱福了福,「多谢姑娘。」

姚兰没让桃花在主屋吃饭,而是将她撵回家去,说是不能占主家便宜,杨萱没有勉强,只吩咐春桃将点心每样包了四块,让姚兰送回家去。

杨萱是与杨修文一道用的午饭。

杨修文谈起先前在田地里察看的情况,「前天雨下得急,刚点的种子怕是冲走了不少,这会儿田里全是水,等稍乾两天再补种。」

杨萱关切地问:「那他们有多余的种子吗?」

「去年收成好,他们都留了足够的种子,应该够用。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不管今年收成好不好,都把租子免了,让他们放心。」

杨萱松口气,甜甜地笑,「爹爹真好。」

杨修文笑道:「人心换人心,都是跟了几十年的庄稼把式,如果太苛刻,他们不尽心种地,咱们又不能天天盯着,到头来还不是咱们吃亏。这几天正好趁他们空闲,先把偏厅房顶修缮好,我看外头大门和围墙也该重新粉刷了,要不咱们就多耽搁几日,等刷完墙再回去。」

杨萱反正没事,笑着应了。

吃过饭稍微消了消食,她走进西次间,第一眼就忍不住朝北墙瞥过去,就在原来的地方,挂着那幅《富贵满堂》的年画,画的年岁久了,纸张略有些泛黄。

春桃见她注意年画,笑着解释,「刚才张家媳妇想摘下来的,可想想庄子里没有备着别的画就没摘。下次再过来,从家里带一幅挂着好了。」

杨萱无所谓地说:「这幅就挺好,这麽挂着吧。」说完藉口要歇晌,将春桃给打发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人。

杨萱盯住那幅画,莫名地有些紧张,想着画底下会不会根本没有机关?

毕竟,这一世跟前世并非完全一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些事情会照着原样来,而哪些又会发生改变。

杨萱忐忑不安地掀开画,仔细地找准墙上的痕迹,轻轻推一下,再推一下,墙面应声而动,慢慢出现一个凹洞,跟前世一样,约莫半人高。

可是里头空荡荡的,什麽都没有,没有樟木箱子,也没有老鼠经过的痕迹。

不知为什麽,杨萱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没有箱子,她就不必惦记里头的东西,也不必纠结是否要告诉杨修文,这样最好了。

杨萱心情轻松地躺在架子床上,刚晒过的被褥松软温暖,有种叫做阳光的味道淡淡地弥漫着。

杨萱慢慢阖上双眼,可还不曾入睡,猛地又想起来,就是在这张床上,夏太太身边的汤嬷嬷撬开她的牙,将那碗几乎冷掉的鸡汤灌进她嘴里。

她就是在这张床上咽的气儿。

杨萱睁开眼,目光一一扫过房里的陈设。

架子床旁边是张矮几,吕嬷嬷就是把汤碗放在矮几上的,而矮几过去则是一张书案,书案正对着窗户,当时汤嬷嬷便是靠在这张书案上,凉凉地说:「逢年过节定然短不了奶奶的香火,奶奶就安心去吧。」

靠西墙并排放着妆台和衣柜,再就是摆着一只青花瓷梅瓶的高几。

北墙倒是乾净,只挂了那幅年画,年画底下是张小小的黑漆木桌,上面摆着茶壶茶盅以及两碟点心。

杨萱深深吸口气。

她便是死在这里又怎样?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再不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

这样想着,她心中再无芥蒂,终於沉沉睡去。

及至醒来,已是下午。

春桃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正给她搧风,见她醒来,笑道:「姑娘真是好睡,要再不起就得唤醒姑娘了。中午睡太多,夜里怕是要走了困。」边说边往木桌前倒了茶水来,「姑娘喝口茶提提神。」

杨萱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问道:「什麽时辰了?」

春桃答道:「差一刻申正,刚才张家媳妇过来说薛猎户送了只兔子,问红烧了吃还是炖了汤吃,地窖里还有些冬天存的淮山。」

杨萱道:「随便吧,怎麽都可以。」

春桃笑着说:「我也是这麽告诉她,说姑娘不挑食,让她怎麽拿手怎麽做。」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便传来炖肉的香气。

姚兰竟是做了两种,两条兔子後腿剁成块红烧了,其余连肉带骨头一道炖了淮山。

杨萱睡了半个下午,丝毫不觉得饿,只略略吃了几块,杨修文却是胃口大开,几乎将那盘红烧兔子腿全吃光了。

吃过饭,太阳终於落了山,最後一丝光线慢慢消失在山的那侧。

李显家的拿着一摞纸过来,「天都黑了,阳气消散,我陪姑娘往河边把这纸钱烧了,要是再晚,阴气太重,姑娘就不好出门了。」

杨萱道声好,让春桃提了灯笼,跟李显家的去河边,途中经过程大爷家门口,果然听到白鹅嘎嘎的叫声,只是大门关着,白鹅叫得虽凶也跑不出来。

杨萱在隔着河岸三尺远的地方烧了纸钱,点了三炷香,然後倒出来三杯酒,头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则倒进河里。

李显家的口中念念有词,意思是已经供奉过了,求水鬼开恩,不要再抓田庄里的孩童。

祭拜完之後,三人沿着原路回到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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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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