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其实现在回想起琪拉在我灵堂前喊的那些还满好笑的,的确,真的辛苦她了,辛苦她了。
要说我是一个花心的人,其实也不,我只是——想要成功而已,而且一个还算红的地下乐团,会有很多粉丝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我也不过是想要我们团能够保持高人气,私下跟那些粉丝们出去过几次而已。
好吧,再这么说下去,琪拉那家伙听到了,肯定又会破口大骂的。
对,我是一个花心的人,且还是女生们口中说的那种,烂男人,嗯哼,可以这么说,我并不想否认。
说我利用她们也好,骗她们也罢,反正——人不就是这样?互相利用来利用去的,我只是做的比较正大光明而已。
但是——不管真实的我是怎么样的,对于音乐,对于乐团的那个我,是最诚实的,没有半点虚假。
音乐、乐团,是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了它,如果没有了它……我就等同失去了一个呼吸的理由。
然而如今竟然是因为我没了呼吸,而毁了它。
这个乐团是怎么组起来的呢?一开始只有琪拉跟着我,她很奇怪,从高中时代我们同班之后,她就很喜欢跟着我,虽然嘴巴总是很坏,甚至还帮其他暗恋我的女生送情书,一直以为她喜欢我,可没想到她竟然比我还要花,就这样打打混混的过了三年。大学时代,很不幸竟然我跟她又同校还同科系跟同班,我就是那个时候又认识了光耀跟艾利克的。
那个时候我们一见如故,是用音乐来认识彼此的,当下就有了想要组团的冲动。
而当我们偷用音乐教室练习的时候,被大学教授的一个小儿子给逮个正着,那就是小猫,当时的他还在舔棒棒糖咧。
没想到他看见我们偷用教室没有跑去告诉他老爸,反而还说了一句,『你们好像缺一个鼓手?』
我们点了点头,他又屌屌的道,『那我要当,OK吗?』
『蛤?』
这是我们当下的第一个反应。
一想到这,我还是忍不住地笑了。
小猫是一个音乐天才,当时的他年仅十二岁就已经精通爵士鼓,以及所有关于打击乐的东西,就这样,一个团该有的团员都有了。
『所以,我们真的要组?』艾力克不敢自信的说。
『组啊干嘛不组?』光耀说道。
『干他妈的!我最讨厌别人半途而废,想要我当主唱,这个团最好就可以活久一点!』不改粗鲁风格的琪拉说道。
『我没意见。』小猫耸耸肩的继续吃棒棒糖。
『那团名呢?』我问。
『郭宇翔这个我老早就帮你想好了,干!别太感动啊!』琪拉笑道,『就叫FD,就是英文飞翔梦想的缩写。』
『飞翔梦想……』我跟着喃喃。
『为什么不是梦想飞翔?』光耀问。
『你妈的!你当你在拍哪出文艺片啊!死娘炮!』琪拉蹙眉的说。
『我娘炮?硍!难道飞翔梦想就不娘?差在哪?相反?』
『你……』
『好了,别吵了!就叫FD吧!』我赶忙的说,但是还是很高兴,琪拉居然老早就帮我想好了这么一个名字,符合我内心心情的名字。真是知我莫若琪拉。
FD。
就是在那么一个荒唐的当下诞生的。
荒唐、吵闹、炎热的当下。
很多时候我们都很无力,无力那些明明应该幸福的开始,为何最后总成了一个悲伤的结尾。是我们的错?还是命运的错?
15
我又偷偷跑到屋顶上了。虽然我不确定会不会又遇到罗莉。
一场雨过后,屋顶变的湿湿滑滑的,可是却有一种味道,雨后的味道。就像一首钢琴曲弹到了某一个高潮,中场休息的味道。
很意外的,在屋顶上遇到的人不是罗莉,竟然是大佐。
只见他正叼着一根雪茄,眼神充满了许多复杂的情感的看着远方,很远的远方。
他甚至连我悄悄地坐到了旁边都没有发觉。
看着他叼着雪茄的模样,我忍不住咕哝,「鬼到底还能干嘛?除了喝下午茶,还能抽雪茄?」要不是我能穿墙又能被人穿过身体的,我还真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就算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有一点能让你相信的——就是你与生前的那些人事物,再也没有关系的这件事。」他缓缓的说着,就像又再一次的看透我的心思般说着。
我愣了愣,不语。
「听说你们已经恢复记忆了?」他说,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烟。
「为什么能抽?我们明明都没有呼吸了,为什么能抽?用什么抽?」我像是逃避他的问题,亦或刻意的执着某一个点般。
他只给了我一个很轻的笑容,然后沉默。
我们没再交谈,迳自的看向属于自己的远方,好远的远方。
「现在想起前几天的自己,还真是可笑极了。」我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
为什么不能乖乖当个没有记忆的鬼就好了呢?为什么还一直认为想起那些记忆,是好的呢?
「那么,如果现在要你喝孟婆的酒,你要吗?」
「你是说……失忆的酒?」
「嗯。」
「我……我……」不要。
「你不愿意吧?矛盾。」
「是啊,矛盾。」如此自相矛盾的我,连我自己都快搞不懂了。
「那是因为,如果连个可以思念、哀悼的过去都没有的话,那种寂寞,远比现在的遗憾还要多,即便——你会因为这样,日日夜夜的,反覆痛苦着。」他一字一句缓缓的说着。
「大佐,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
「我是在赎罪。」
「咦?」
「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死在沙滩上,保留了完整的屍体,死在沙滩上。其他的弟兄们,不是被炸得乱七八糟,就是漂流在海上,浮浮沉沉的,直到屍体完全的被生物给瓦解……多不公平啊,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说着,他又淡淡的笑了。可是我却觉得,那是在哭。
「我不觉的耶,他们肯定会想,太好了,我们一直尊敬的大佐,屍体是完整的,这样就够了!这对他们至少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遗憾?」
「对呀,人说擒贼先擒王的嘛,他们虽然都粉身碎骨了,可是带领他们的大佐,虽然也死了,可是并没有死在那片大海上,这样他们也算是保卫了自己的将军啊!」
大佐愣住了,换他愣住了。彷佛,他的记忆又飞到了好远、好几百年前似的。感觉他一直綑绑了自己多年,却始终困在一个迷惑的原因里一样,如今另一个新的想法的出现,让他变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你懂什么,一个小孩子……」他恢复了原本的镇定,淡淡的说道。
我笑了,学他轻轻地笑了。起身,此时的这个空间,该是属于大佐自己的。看着大佐的模样,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我想起来了……曾经,我也时常有这种感觉,也就是为了持续追求这份感觉,才一直努力坚强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大佐刚刚一闪而过的表情,散发的氛围,跟那些一对对步入礼堂的新人好像,真的好像。
努力的帮人家达成一份幸福的感觉,然后在当下见证那样的神圣,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