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太子妃回门】

当今天下,说到中原四国,人们自然而然会想到的顺序是——大佑、大梁、南越、西凉。大佑的开国皇帝是个女子,虽然文治武功鼎盛,但毕竟女人天生心慈,朝政上多推崇儒家,以仁政治国。

仁政施行得多了,就会重文轻武,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军队实力羸弱。于是大佑后世的男性君主为了防止他国的侵略,分别在与西凉国接壤的敦煌、与大梁国接壤的鹰城,以及与南越国隔江相望的湄州,各设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这三支军队被称为大佑的护国三大军,享有许多特权。多年来,相安无事,直到宝庆十九年初春,皇帝一道圣旨下达,把敦煌守军荀梦龙大将军的独生女荀香选为太子妃。

一时之间朝堂激起千层浪,谁都知道荀家女儿行军打仗也许很在行,可当太子妃是不是有点勉强?凤都那么多名媛闺秀,皇帝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个毫无气质、举止随便、琴棋书画无一精通的人做太子妃?

大婚一月后的清晨,东宫上书房传来一声厉喝,惊醒了在殿外打盹候着的公公顺喜,顺喜弯着腰缩在殿门外,聚精会神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殿内,少女声嘶力竭地喊,「太子,我——要——回——家!」此女便是近来在大佑国皇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太子妃荀香。

坐在另一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挑了挑眉,继续低头看书。男子生得俊美,气质出尘彷佛天山雪莲。此人便是大佑国以俊美着称的皇太子淳于翌,当然,被津津乐道的也只有貌美这一项而已。

一直站在淳于翌身边的太子少傅说道:「太子妃若能接得上老臣十句《论语》,便可回家。」

荀香暗暗腹诽,这几日太子少傅授课,她可都是睡过来的……

太子少傅心知肚明,仍然和颜悦色地问道:「如何?」

荀香的眼珠转了转,豪气干云地说:「接就接!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太子少傅随意念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下一句?」

荀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岂有此理!居然说女子跟小人都很难养活!男人不是比女人吃得多吗?应该是男人更难养!」

太子少傅的老脸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求救地看向淳于翌。

淳于翌抬头看了荀香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太子妃还是先好好读书吧,出宫一事以后再提。」

荀香不服气,「凭什么东宫里面别的嫔妃都不用学习,只有我每天要在上书房念这些之乎者也?《论语》小时候都学过,只不过……都忘了而已……」

淳于翌淡淡地说:「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必须德才兼备,否则就失了皇室的体面。前两日父皇宴请群臣,你和炎贵妃负责招待官员女眷,席间行酒令的时候,你作了一首……诗?」

荀香默默坐下来,开始看脚趾。她也知道那件事已在凤都的街头巷尾流传,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太子少傅摸了摸胡子说道:「太子妃所作的诗是:十五的月亮,边关见,家乡见。平静的夜晚,你思念,我思念。殿下,这严格来说不算诗吧?」

荀香据理力争,「上下两阙对仗还是很工整的。」

淳于翌面无表情地慢慢站起来,踱到荀香面前,「?」地扔下一本《论语》,「太子妃,请多用点心!」说完甩袖子出去了。

荀香悠悠地叹口气,这是生气了吗?

太子少傅语重心长地说:「太子妃,殿下也是为了您好,整个皇宫乃至全大佑国都在看您的表现。一个月后,宫里要举办一年一次的群芳宴,到时候整个凤都各家的千金都会参加,您不想再被人笑话吧?」

「知道了知道了。」荀香无精打采地翻开书,有气无力地念了起来。

荀香读了一早上的《论语》,还是记了上句就忘了下句。她就不明白,为什么爹文武双全,娘知书达理,偏偏她就只会舞刀弄枪?好想见爹,好想见表哥呀……

荀香的表哥名叫萧沐昀,现任吏部侍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音律,还着作两本有关音律的书,被世人公推为「玉笛公子」,是凤都少女迷恋的对象。

表哥多好啊!总是说笑话给她听,对待她和颜悦色,不像太子,每天就知道抓着她读书读书读书!荀香愤愤地写下淳于翌的名字,然后画了一把剑,直射名字的中心。画完之后,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两声。

可得意没多久,就听到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表哥的画技那么了得,就没教你不要把剑画成一根棒子吗?」

荀香「啊」了一声,连忙伸出双手想要遮住画,可淳于翌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他实在是脑子有病才又来看她。

父皇交代的政事堆积如山,他现在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还要分心管这个丫头的闲事。其实他大可以让她一路出丑,不出几个月,朝中的大臣必定会以太子妃失德失仪,难当国母重任为由,上书废太子妃,不过若是这样,无异于打了皇帝的脸,他想了再想,终究还是无法甩手不管。

淳于翌坐在荀香的身边,手指敲了敲《论语》问:「背得怎么样了?」

荀香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异香扰乱了心神,下意识地要往旁边挪一些,却被抓住手臂。她怔然抬头,男人的侧脸线条优美,睫毛搧动犹如花朵的剪影,她支支吾吾地答,「背了……前几段……」

「哪里不会?」

「哪里都不会……」她耷拉着脸,如实说道。

淳于翌皱了下眉头,「那就从头给你讲起,用点心记。」

「遵命!」

太子少傅笑咪咪地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人,收拾东西,慢慢地退出去。

天空渐渐地变成火红色,夕阳在天幕的尽头,像一张大笑的嘴巴。淳于翌活动了下筋骨,侧头看见荀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留着她写的歪七扭八的大字。

这字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淳于翌嫌恶地把纸张拿起来,发现右下方还画着一个小人,长得奇奇怪怪的,但从衣袍来看,好像是他,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太子殿下好像没那么凶?

淳于翌看了荀香一眼,见她嘴角流下口水,忍不住笑出来。还是个小丫头,个性天真,对人没有丝毫戒心,也不知道这种个性在皇宫里是好是坏。

初春的天气有些凉,他打了个喷嚏,瞥了睡得正香的荀香一眼,他无奈地摇摇头,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顺喜候在殿外,看到一向注重仪态的太子竟只穿了件中衣出来,连忙命人把披风拿过来,「殿下,天气凉,当心身体啊。」

淳于翌回头看了一眼上书房,对顺喜说:「吩咐下去,太子妃要回门。」

「可贵妃娘娘那边不是说……」

「到时候跟贵妃打声招呼,就说是我的意思。一个小姑娘而已,我们皇室不要太过难为她了。」

顺喜低头,「是,奴才遵旨。」

荀香知道自己被恩准回家之后,让贴身丫鬟绿珠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好证实不是在作梦。

但太子妃回娘家,是宫里不算小的一件事情。

先是禁军编制了百人的护卫队,而后是少府官员们准备仪仗和凤辇的事情,等一切都准备停当,一天也就过去了。

荀香站在宫殿外望着天空,忽然有一种很沧桑的感觉,以前在边关纵马驰骋的时候,没有觉得自由有多了不起。如今,她觉得自己连宫墙上那叽叽喳喳的小鸟儿都不如。

宫门口有两个小宫女边走进来边争抢什么东西,没注意到荀香,待发现的时候,大惊失色,纷纷跪下行礼,「太子妃!」

她们抢的那个东西翩翩然地落在荀香的脚边,荀香身后的宫女拾起来递给荀香,是一幅仕女逗猫图。画上的仕女体态盈满,眉眼妩媚,而猫的模样也是活灵活现,像要从纸间跃出来般。画的落款是绣宁。

荀香叹了口气,把画递还给小宫女,「拿着吧。」

两个小宫女千恩万谢地走了。

天幕没多久后都变成靛蓝色,荀香留下随侍宫女,独自一人去东宫的侧花园逛逛。

侧花园里好不热闹,宫女们正在张灯结彩,花园里拉了好几条红绳,每条红绳上都挂着数目不等的彩灯,每盏彩灯下面悬挂着一张纸片,看起来像是猜灯谜游戏。

太子良娣李绣宁正坐在一张大桌子边写字,宫女们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说:「娘娘要出什么样的谜语,可不要太难猜呀!」

李绣宁温婉一笑,披风帽檐上那白色的绒球衬托着她的肌肤更显莹白,「你们这些古灵精怪的丫头,简单的谜题肯定难不倒你们,我的奖赏可没有那么好拿哟。」

「娘娘是我们凤都有名的大才女,奴婢们这点小聪明算得了什么!」

李绣宁听了只是勾了勾嘴角,继续优雅地写字。

在荀香的印象里,李绣宁就是那种真正的大家闺秀,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才高八斗,就算在皇帝和挑剔的炎贵妃面前,也没有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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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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