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难得有情郎】
昨夜的雷雨过后,四处一片翠绿清新,日头晴好,云家婆媳就抱了两个孩子在院里走动,引逗他们说话,听得他们咿呀附和就笑得阖不拢嘴,直赞聪明。
抬头见云小六赶了马车停在自家门外,云二婶就道:「小六子,又要进城啊?」
云小六却跳下车辕喊道:「二伯母,掌柜的来拜访了。」不等他说完,风调已经开了车门,赵丰年下来向云二婶微一点头。
云二婶一愣,不知出了何事要掌柜的亲自上门来,赶紧回身喊了堂屋里的云二叔,又让儿媳抱了孩子进屋,这才迎上前,「掌柜的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事?让小六子来喊一声就是了。」
赵丰年淡淡一笑,「二婶客气了,我也是要进城,正巧有事要麻烦二婶就顺路过来坐坐。」
云二叔也迎了出来,听得这话就请他进去。云二婶把家里最好的茶冲了端上来,忍不住好奇问道:「掌柜的有何事要我这老婆子帮忙啊?」
赵丰年瞧着屋里没有外人,就啜了一口茶水慢慢道:「日前那场变故惹得内人心里惊惧颇深,睡不安稳,她又怀着身子,不可轻易服药,我上门来就是要请教二婶,可有别的法子应对?」
云家老俩口互相对视一眼,云二婶试探着问:「掌柜的是说,求神讨符咒?」
赵丰年脸色微微一红,但还是点头道:「只要能解了内人的惊惧,又不伤她的身子,什么法子都好。」
云二婶想了想,「当初你们夫妻重病昏迷之时,就是我去东山坳神婆那里求的符咒,如今看你们日子过得红火,想来那符咒也有些效用,不如我一会就动身再去求一道压惊符回来?」
「求了压惊符就能好了?」赵丰年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他如今是病急乱投医,若是以前,这些神鬼之事他是极不屑的,但此时他只求妻儿能平安无事,夜夜睡得安稳。
云二婶琢磨半晌,还真想出一个好主意来,「掌柜的,我当年怀着山子时也不知犯了哪方太岁,整晚梦魇,吃也吃不下,眼见就瘦得皮包骨了,后来我娘不知道从哪听说长寿老人的福气深厚,能镇压一切邪魔歪道,就挨个村子去找超过六十岁的长寿老人,每家要了一小把玉米粉,回来熬粥给我喝了居然就好了,吃得香睡得也香。」
云二叔点头附和道:「孩子娘说的对,当初是闹得挺凶的,还以为山子保不住了。后来喝了那百家米熬的粥,第二日就好过了。」
云二婶想起当初那般遭罪,就不禁抱怨道:「你知道凶险,也没见你如何心急啊?你娘还嫌弃我耽搁做活,你都没帮我说句话,还是我亲娘心疼我,走遍了方圆几十里,不然山子哪能好好生下来。」
云二叔被老婆子数落得老脸通红,偷偷瞧了赵丰年一眼,皱眉呵斥云二婶,「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说这做什么?」
云二婶哼一声,到底也知道给老头子留颜面,又看向赵丰年笑道:「掌柜的,这办法不见得对老板娘也有用处,不过总要试试才行。」
赵丰年点头,「内人父母都不在世了,若是我去求这米粮可管用?」
云二婶原本是打算自己跑腿的,没想到赵丰年要亲自去,她实在有些吃惊,说话也不俐落了,「自……自然管用,不过掌柜的是男子,求米粮这事……」
「管用就好,还要劳烦二婶去东山坳求道压惊符回来。」赵丰年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锭子放到桌子上,又道:「这些银子二婶拿着买些祭神用物。」
云二婶赶忙把银锭子推回去,「掌柜的不可如此,农家人求个符不过送上十几文钱,顶多再带几个馒头就行,哪里需要用这许多。老板娘平日待我们一家可不薄,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掌柜的掏银钱,村里乡亲知道可要戳我们一家的脊梁骨了。」
赵丰年听她说得诚恳,就把银子收起来,起身行礼道:「那就劳烦二婶了。」
「不劳烦,不劳烦,左右家里无事,我这就走一趟。」云二婶是个急脾气,说风就是雨,找了个篮子把厨下几个馒头装了,又揣了几十枚大钱就随着赵丰年一起出自家院子,送他上车进城后,然后就转身奔去东山小路。
灵风城东楚家别院里,楚歌欢同白展鹏两人把酒席摆在荷塘之上的凉亭里,身旁围着六七个牡丹楼请来的姑娘,各个都是言笑晏晏的伺候着,真是别样的逍遥快活。
白展鹏一口喝光杯中美酒,爽快的长叹一声,「这才是男子应该过的日子,那般为个女子牵肠挂肚、小意殷勤,真是有失大丈夫的气概!」
楚歌欢伸手端了酒杯仰头喝下,才道:「你不会是在说你那位义兄吧?怎么,那码头老板娘又如何折腾他,惹你恼怒了?」
白展鹏冷哼一声,抬手替他斟酒,「那女子就是个惹祸精,前些日子被人掳走,差点在虎口送了命,我那兄长急得差点一夜白了头发……」
「虎口送命?」楚歌欢猛然抬头惊问出声,手下酒水溢了出来都没有察觉,「她不是怀了身子,怎么还会被人掳走?」
白展鹏疑惑的挑挑眉头,「据说好像是因为她的身世,不过贤弟为何如此惊奇?难道……」
楚歌欢脸色一黯,扯了身旁姑娘的袖子去擦桌上的酒水,擦完嘴角重新挂上邪魅的笑意,望向荷塘说道:「白兄多心了,歌欢虽是一介风流浪子,可也是不染有夫之妇的。再说那女子论柔美,连咱们身旁这些姑娘一半都及不上,长眼睛的怕是都瞧不上。」
白展鹏不置可否的把玩着身旁姑娘的柔荑,「可我那义兄就是把她当心头宝,这次她大难不死,更是恨不得时时放在眼前护着。若是成亲之后就是这般的日子,我怕要一辈子听风赏月,不问姻缘了。」
楚歌欢想起那女子浅笑的模样,突然烦躁起来,推开凑上前献殷勤的娇媚姑娘,直接拿酒壶灌了几大口,才觉心里的火被浇熄许多,长叹一声,「各人的日子有各人的好,其中滋味,我们这样的浪子怕是无法得知……」
白展鹏不赞同的瞥他一眼,刚要说话,旺财却从远处跑来,喊道:「公子,公子,云家村的赵先生前来拜访。」
「哦,二哥来了?」不等楚歌欢说话,白展鹏已是坐直身子,左右张望似要找个躲藏之地,可惜,旺财下一句却直接堵了他的路。
「白公子,赵先生说您如若也在就最好,他正巧有事要您做个见证。」
「做见证?这是何意?」白展鹏目光疑惑的扫向楚歌欢。
楚歌欢轻勾嘴角,挥手示意旺财出去请人,然后起身整理衣衫迎到亭外。白展鹏挑了下眉,也跟着走出去。
很快,赵丰年就带了风调随着旺财走进来,上前见礼,「二位有如此雅兴赏景品酒,倒是在下打扰了。」
白展鹏听得出他语气里有一丝生疏,立时笑嘻嘻凑到跟前还礼,「二哥,你整日围着嫂子打转,兄弟无趣就来城里找楚贤弟闲话几句。刚才还盼着二哥一起来喝酒呢,哪里就是打扰了。」
楚歌欢也笑道:「白兄说的是,千金公子驾临寒舍,是楚某的荣幸。」
赵丰年挑眉,拱手客套道:「赵某如今只是小小作坊主人,倒要仰仗楚公子提携了。」
「好说,好说。」
两人笑得自然又和气,可话间却是刀光剑影,听得白展鹏越发惊疑,赶紧请他们向里去。三人进了亭子安坐,楚歌欢亲手替赵丰年满了酒杯,又挥手示意两个最美艳的姑娘上前伺候。
赵丰年却是摇头,「不必,赵某只有几句话要说,楚公子不必客气。」
「哦?」楚歌欢顺手揽了个姑娘在怀里肆意抚摸,惹得那姑娘咯咯娇笑,挑眉说道:「赵兄是嫌弃这些女子都是庸脂俗粉,入不了眼?」
这些姑娘们虽是妓子,但因为貌美,平日也被男子们捧在手心,此时见赵丰年相貌清俊儒雅,身形坐得端正,一眼都未往她们半露的酥胸上瞄过,就有些起了争胜之心,尤其听得楚歌欢这么说,其中一个肤色白皙、身形略显丰腴的姑娘就凑到赵丰年跟前,一脸委屈的娇声说道:「公子,您是嫌弃奴家吗?奴家好伤心啊。」说着就往他怀里依了过去。
赵丰年自从上次被田家那两个丫鬟沾了满脸的胭脂唇红、惹得瑞雪大怒后,就从未再敢同女子靠近三尺以内,因此几乎是本能一样,一巴掌就推得她歪倒一旁,末了还在身下的毯子上蹭了蹭手掌,生怕沾染什么香气。
白展鹏和楚歌欢连同亭子里的一众姑娘都是愕然,赵丰年却只是皱了皱眉,低头啜饮美酒,淡淡说道:「家有珠玉,就是仙子下凡在我眼里也是庸脂俗粉。」
楚歌欢却是嗤笑道:「赵兄眼里的珠玉,怕是在别人眼里也是庸脂俗粉。」
赵丰年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我眼里见得是珠玉,自然也待她如珠玉,绝不像有人心里奉为珠玉,口中却要称为庸脂俗粉。」
白展鹏眼见义兄和好友四目相对爆出的炽热火焰都要烧了整个亭子,赶紧岔开话头,「不是说有事要小弟做个见证吗?二哥还没说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