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诉诉花絮晚

?金黄的琉璃瓦在红烛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肃穆，静谧的宫殿也与城内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琿帝走在回宫的路上，每往前走一步，孤独就离自己近了一步。

????“陛下，大皇子殿下正在殿内等您。”内官低声说道。

????“来多久了？”

????“一个时辰。”

????琿帝垂眸，伸手抚了抚腰间的玉佩，想起晚间花灯节外出突发旧疾，若不是有好心人出手救了他，他现在还不知在哪里。虽然很想见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琿帝淡笑，抬步进去。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闻人少航忙行礼问安。

????琿帝没有看他径直走过，直到坐下后才开口问他“花灯擂台赛中，有几人可以为我闻人所用？”

?????“却有几人资质甚好，不过一切有二弟打理，儿臣也落得清闲。”闻人少航回复说。

????琿帝看一眼下方站着的人，举止从容大度，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真的很是清闲。琿帝笑笑，沉声问“所以这些清闲的日子，就让你一直待在你母妃生前的住处？”

?????“是”闻人少航执礼，神情黯然“这几日花灯节，儿臣想陪着母亲。”

?????琿帝看着他冷笑一声“你到真是孝顺，以后那种地方不要再去了，一个皇子总跑到冷宫成什么样子。”

????“父皇”

????“行了”琿帝打断他的话“朕乏了，你退下吧。”说罢朝他挥挥手。

?闻人少航眼中充满了不解，也为自己的母亲所委屈“母妃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厌恶她，二十五年了，为什么，父皇为什么？”

????琿帝猛然端起茶盅朝闻人少航身上砸去“你给朕滚出去。”

????闻人少航没有闪避，任由茶水尽数打在身上，瓷器摔落的脆响声打在地上，震的人发颤。

????琿帝看着自己依旧站的笔直的儿子，平复了下心情，冷冷地道“朕看你是越发放肆了，既然你这么闲就回府好好思过，没有想通就不要出府了。”

????只见闻人少航肩头抖了抖，强忍着心中悲痛。似乎终于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磕头行礼后，慢慢直起了身子，站起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离去，自始至终未再说一句。

????琿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个儿子是最像他的，可这也让他担心。叹了口气对身边人吩咐“这几日准备一下，朕要去见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闻人少航望着朦胧的夜色，内心前所未有的寂寥。在他幼时依稀的记忆里，父皇很少去见母妃，母妃似乎也很少有笑容。那个时候他努力背书学习，只是为了博母妃一笑。可是后来，父皇把她迁出了后宫，冷宫便成了母妃的被放逐地。

他去请求，请求把母妃放出来，得到的却只是父皇的厌恶，于是他被养在别处。此生就连母妃去世，他都再没有见过母亲一面。

????他曾哭闹过，为什么父皇那么残忍。可照顾他的姨娘哭着告诉他，你只有用功，你的母妃才会开心，你只有变得有价值，你的父皇才会重视你，你只有到了那个很高的位置，你才有资格去质问你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的发妻与儿子。

????这么多年，他一直谨记这些话，今日却在这样一个特殊日子失了控。闻人少航禁不住自嘲的笑笑，姨娘说的对，他还不够资格。

????“殿下。”轻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这一刻的怔松，让他忘了身在何方，忙伸手想要触碰眼前这不真实的人。

????“殿下您怎么此时在这里？”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一句话打住了他的动作，闻人少航回过神，看向曼彤身后的人有礼道“李公公，还以为您在照顾父皇。”

????李公公忙行礼“殿下折煞老奴了，今日花灯节，遂请了姑娘到宫中演奏，老奴也特奉陛下旨意亲自送曼彤姑娘回来。”

????此时闻人少航已恢复平常，笑点点头“有劳李公公了”说着又走近几步，虽笑着眼神却渐渐深沉“父皇每天劳心的事情很多，有的事就不必件件说与父皇听了。”

李公公从容一笑“老奴一心只想着如何侍奉陛下，至于其他的老奴从不理会。”说完再次行礼“老奴还要回去复命就先行一步。”

?????“公公慢走。”曼彤点头回礼。

????目送李公公走远，曼彤方回身问他“怎么这会儿子跑到我这来？”

?????“我是被赶出来的。”闻人少航略带委屈答道。

????曼彤瞪大双眸看着面露委屈的闻人少航，不解道“你做错了什么事？”

????闻人少航也不解释，就这样无辜的看着曼彤。曼彤顿时明白过来，怒打了闻人少航一下，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你呀，明明是知道的，为什么一定要去触碰呢。再说陛下赶你走你就走，不知道去道歉吗，活该被赶出来。”

????闻人少航看着变了一个样子的曼彤，不禁笑出声。

?????“还笑。”曼彤怒瞪他一眼。

????闻人少航笑牵过她的手，带着一丝可怜的语气“所以，还恳请曼彤姑娘收留。”

????曼彤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不禁一怔，良久无奈一笑，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走进房间。

????灯火摇曳，窗外漆黑的夜不见一颗星星，可整座城的花灯却在此刻生出了别样的光亮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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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便看到梓萱一脸愁容的站在门口。

????白芷问“慕容小姐可在里面？”

????梓萱看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干笑道：“二位请先回吧，这会子见我家小姐，只能是触霉头。”

????黎仲远笑对白芷说“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去和阿忆说几句话。”

????白芷沉默了一瞬“女孩子的心事怎么会和男子讲，我正好也想和她好好谈一谈，你先回去吧。”说罢便进屋去寻慕容忆。

????慕容忆看见来人一面哭着，一面怒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

????白芷看着满地狼藉无奈叹口气，满地狼藉，该砸的都砸了，能掀的也都掀了，只得对外面的丫鬟吩咐：“去打盆水来。”

????慕容忆坐在那里不理她，只是哭。白芷在她身边坐下“好好说话，光这么哭能有用吗？”

????慕容忆依旧放声大哭，白芷掏出一点药粉，撒在桌子上，腾的一下火光四起，坚硬的桌子竟然起了火。

????白芷指着桌子，对慕容忆说道“你若再哭，我就把药粉洒你身上。”

慕容忆震惊的看着她，抽抽搭搭地揉揉眼睛“从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

????“不再哭就好”说着挥挥衣袖，桌面又恢复平静。

????“你今日和黎二哥一起去看花灯了？”慕容忆带着哭腔质问道。

????白芷认真的看着她，正想开口却被慕容忆打断“为什么，在沨都就是这样，黎二哥总是一有时间就去找你，明明我才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他却总想着你。”慕容忆说完瞪一眼白芷，嗓子因哭久了有些暗哑“你什么都会，会看病救人，会做很多美食，在沨都我总会听到有人说起你，就连我哥哥都会经常写信说我要静下来，不要再闹出上次那样的事端。”慕容忆说着说着更加愤懑“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得到所有人的青睐。”

????她竟然会自卑！白芷沉思了一瞬，说道“你既然把心里话告诉我，我也和你说说心里话。我娘在我出生没多久就病逝了，从小和爹爹相依为命。在儿时我有过几年的快乐时光，但一切在我十岁那年发生了变化。”白芷冷笑“爹爹在我面前被杀，一路颠沛流离，之后若不是有好心人相救，也许我早就随他们去了。”

????白芷对着她认真地说“你说我什么都会，那是因为没有人会帮我做，我只能自己去学，你说我会诊病救人，那是因为这是我谋生的方法，我需要努力活下去，就连你说的那些‘旁门左道’也不过是为了求生。我不能任性，要看别人的脸色，因为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蝼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杀死。”

白芷看着她“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我也想要你这样的人生。完整的家，不需要颠沛流离，从小有亲人的疼爱，不开心可以说出来，可以任性，发生任何事都有哥哥帮忙顶着。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你，仍有人在你身边守着你，这样的人生多好啊。”

????“你愿不愿意跟我换？”白芷笑看着她。

????慕容忆立即大叫“绝不，我才不要和你换，你休想。”就好像白芷真要和她交换似的。

????白芷看着她暗笑，每个人的经历，不论是好是坏，都有着特别的意义，会教会你许多的道理，这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且白芷心想，她才不舍得去和慕容忆交换人生，虽然那些经历很痛苦，但就如带刺的蔷薇花一般，其中的人性美好，世间温暖只有自己去体会。

????起身去端了侍女打好的水进来，拧了帕子，递给慕容忆“擦把脸，你今天真是让大家担心坏了，以后不要这样。”

????慕容忆想起今天一早偷听到的话，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我不要嫁人，我不要。”

????白芷心里苦笑，之前的事还能劝慰她，但如今自己和黎仲远的关系，加上这丫头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情敌，接下来的这番话虽是为着她，但还真是难开口。

????“我知道心里喜欢黎仲远，但抛去我这层原因，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白芷努力让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你们慕容氏族一直以来有条族规，就是绝不与皇室结亲，我一个外人都了解，想你应该也是清楚的。黎仲远虽然不是皇室，但黎家三代忠良，一直都处在权利的中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而黎仲远如今更是炙手可热，受沨帝重用。你们慕容氏定下这条规矩，就是想远离权利的漩涡。所以即使你和黎仲远再青梅竹马，你们慕容家也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白芷柔声道“你哥哥并不是逼着你去嫁一个你不爱的人，只是希望你断了这层念想，因为他知道你嫁给他不是最好的选择。说实话，无论与哪一国的皇室结亲都是无比荣耀的，尤其是血统纯正的沨莱与冷司，无数的世家大族都梦寐以求。”白芷感叹“你真的很幸运，生在慕容家，是全家的心头宝。你的家人都在保护你，很多女子都没有这个福分，她们的父兄们会利用这些女子的婚嫁来换取自己的政治利益，就连皇家都不例外。”

????白芷想着沨莱宴会上闻人国公主无法掌控的命运，有些难过地说“相较那些出生高贵却无力决定自己命运的公主小姐，或是随风漂泊，无处安放的薄命女子，你是如此得天独厚。你应该每天很开心快乐，这才是属于你慕容忆的。不要把你的刚烈用在爱你的人身上，难道你想看到他们因你伤心吗？”

????慕容忆茫然地摇着头，白芷嘴角含着丝笑说“嫁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不高出你们慕容家，这样日后如果你与夫家发生了矛盾，你的家人还能给你撑腰，评理，而不是看着干着急，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这些虽是说给慕容忆听的，但自己与黎仲远何尝不面对这些现实。白芷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思绪转回来。

????“我知道你如今心里很难受，但感情的沼泽如果不及时走出，就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所以趁着如今你才迈进去，即使很难，但也请你努力的走出来，因为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更好的在前方等你。”

????慕容忆凝视着白芷问“我真的还会遇到吗？”

????白芷面色坚定地点头“当然会，虽然错过了风，但可以看到云，错过了月亮，但是可以迎接太阳，错过万物复苏的春景，还有风景如画的秋景，错过繁花似锦的夏景，还有银装素裹的冬景。所以如果你不为了错过一个小小的景色而低头哭泣的话，你会看见更多别样的风景。”

????慕容忆看了白芷半晌，眼中仍含有泪意，白芷在一旁静静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