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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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红缨鲜少如此严肃,李东篱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从地上起身。红缨帮他拍去身上沾染的尘土,拽着他就走。
“跟我来。”
随着红缨,李东篱来到一处僻静处驻扎的营帐外。
并不扎眼的普通兵官帐子,周围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门口一对兵丁严阵以待。李东篱凭借多年战场来的经验,早已察觉到周围有不少视线紧盯此处,伺机而动,不由绷紧了神经。
红缨在门口兵丁面前掏出一块令牌,守卫见令牌示意他们二人在此等候,转身就进了帐内。
李东篱心中一凛,如果他看得没错,那块令牌应是统领令。
此令由统领亲授,乃代统领行事之证明,执此令者天策内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不多时,那兵丁出来,对着红缨行礼,红缨笑了一下,收好令牌向李东篱一挥手,唤了一声进去吧。
看自家师姐率先进入营帐,李东篱沉了一口气,稳稳了有些不宁的心神也紧跟后脚进去。
只见灯火隐晦的大帐之内,一人负手而立,仅仅只是被火光暗影勾勒出的轮廓,却是气势傲人。听见他们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身出来。
“来了?”
李东篱这才接着火光跳动看清此人样貌,一身暗金色的重甲加身,头顶紫金雁翎冠,血红色的长缨长长的垂在身后,一缕前发遮在前额,把饱满光洁的额头当去大半。一双剑眉飞挑入云鬓,星目朗朗有神,透出刚强坚毅之色来。
此人确是天策府府主——李承恩。
“见府主。”
红缨单脚跪地拱拳,李东篱虽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堂堂府主会召见自己,却为了不失礼数,赶紧得跟着行下大礼。
“起来吧。”
李承恩神色凝重扫了一眼起身的二人,了当道:
“这次叫你二人前来,是有一项军务。此去凶险异常,但关乎大唐社稷安危,你们可愿接下?”
“卑职愿为大唐马革裹尸!”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从营帐出来,夜色已深,一轮明月挂在东方,好似洁白的冰轮一般,把大营照的雪亮。漫天的星星洒落在天策府内,天空与大地混成一色,偶尔巡营而过的兵士,整个大营沉浸在寂静之中。
李东篱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大口呼吸帐外的新鲜空气。才走了几步,就被红缨从身后叫住。
“东篱。”
红缨语气中少了几分中气,隐隐有着几丝不安。
“什么?”
李东篱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黑曜石般的黑发与抹额上的宝石相呼应,随同血色的长缨一起,覆盖在纤细的身后。不属于平常的女子那般,红缨有种尖锐的样貌。比起容姿美丽的普通女人,更加吸引他人的目光。
营内不少师姐与师妹,都比眼前的她更加美艳动人,但这个女人却攻城拔寨、令人失魂落魄,拥有的却是从纤细的外表无法想象的坚韧。一身配着大红色棉锦的银甲,如出弦的利箭般的锐利。
“我……”
红缨踌躇片刻,终是咽下满腹的心事,换回惯有笑容:
“这一路有劳你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李东篱故作震惊道,伸手作势向她额前探去:
“不是病了吧?”
“混小子,皮子又痒了是吧!”
红缨一挥手臂挡住李东篱的毛手,抬脚踢过来,
“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那也比不上师姐!”
李东篱笑着跳开到一旁,还不忘回头顶嘴,
“说翻脸就翻脸,翻书都没你这么快!”
“你!”
红缨秀眉一攒,提枪朝他扔了过来。
“哎呦!”
一道寒光闪过,长枪险些刺中李东篱甲下的衣摆,惊出一身冷汗的男人,连忙告饶,“师姐饶命!”
“哼!”
红缨上前拔出长枪,得意洋洋,撇嘴道:
“本姑娘念在你还要为国效力,姑且放你一马。下次你就没有那么好狗运了!”
“师姐好枪法!”
李东篱连连狗腿地赞同,哄着自家师姐:
“师姐枪法出神入化,盖世无双,登峰造极,这一路仰仗师姐,一定没问题!”
“哼!这才像话。”
红缨听出他在安慰自己,知他是未免自己不安,故意说话哄自己开心,所以哼笑一声扛着那杆赫炎离开。
看着红缨的背影消失在营帐之中,独自留在暗处的李东篱莫名生出些许感伤,眼前漫漫的长路,就只有遥远处的些许微光,根本无法照亮前进的方向。
说起来他不过也就是一介草民尔尔。
本就衔苦而来出生低微,为了生计饱尝颠沛流离。虽然看似处事乐观,可历经戎马之后却还无雄图伟志,更与锦衣高位无缘。
也许,用不到百年之后,便在黄土陇头中埋白骨,成了一抔尘土。
但心中的勾勾念念有着那么一缕牵挂,期盼的无非是在如斯深夜能有个地方、有一盏明灯引亮归途,还有那个人……
一想到那人眉淡如烟的模样,李东篱悲凉之后渐起暖暖笑意,突然兴起。不久之前师姐教过的那首小调便到了喉头。
征途昼永,我又倚蓬搵,你睇荒村黄叶又近重阳,记得去年今日尚作非非想,想话神仙唔愿愿做鸳鸯,水暖春江同荡漾,不管人间离合世态炎凉,只要患难相扶欢愉共享,生时成对死亦成双……
几日后,谢子期回了纯阳,临走时没有让李东篱去送他,只是请人送过封书信算做告会。李东篱看过后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就去了飞马营看自己那些老伙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