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沧海一声笑
王征从马上拿出酒袋,仰天喝了一大口。
这酒袋,羊皮制作,十分精美,却是那黑脸的金兵乌木儿所送。
琪儿刚才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人一时豁然开朗,心底多时的郁结,这时倒去了大半。
王征猛灌了几口酒,打马而行。是了,无论金人辽人蒙人还是中原的百姓,对我这个现代人来说,都是老祖宗,哪有什么异族?
罢了!我且纵马江湖,诗酒逍遥,行侠仗义,只杀坏人吧!
想到这里,王征突然回头,道:“琪儿,笛来!”
陈琪会意,一把扔过横笛,王征接过,调了个调,呜呜啦啦吹了起来,大声唱道: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忆今朝
——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看着王征逐渐唱得动情,陈琪却也来了兴致,娇呼一声,也跟着唱了起来: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几多娇
——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唱着唱着,二人马速越来越慢,两匹马似乎也被二人歌声和气氛感染,竟是越靠越近,逐渐便成了并辔而行。
一股温馨之意在二人心间弥漫开来。
此时夕阳西下,官道上行人渐少。
官道两旁,柳色新新,嫩芽初上;原野四旷,已有野花次递开放。
远处人家,冒出炊烟缕缕,时有羊儿“咩咩“而叫,毛驴“昂昂”打鸣。
牧童的短笛也在吹响,远处也似有歌声荡漾。
便在此情此景之下,王征目光柔柔地望着陈琪,大言炎炎地说道:“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自有其必然规律。且不说你我没有能力阻挡或者改变,就是有这个能力,又何必以一已之力去改变它?”
“若每个人都想着穿越过去,改变历史,杀的流血千里,焉知这杀的不是自己的老祖宗?”
“杀了自己的老祖宗,我们的人生便没有了来处,哪有后世的繁华?”
“琪儿,这些事儿太头大,咱们先不想它了吧!我少时,喜欢看金庸古龙梁羽生,千古文人侠客梦啊!”
“咱们既然来了,管它宋人,金人,辽人,咱们只杀坏人。”
“咱们且纵马江湖,诗酒逍遥,行侠仗义,可好?”
陈琪大喜,道:“好啊!我要做一个江湖女侠!”
说完手扶宝剑,高兴地大叫:“征哥哥,咱们便做一对神仙侠侣,纵马江湖!”
王征却细细的眼睛盯了过来,一脸坏笑。
陈琪顿时发现自己说露了嘴,脸上一热,一下羞得耳根都红了。急忙朝马后猛甩一鞭,远远地跑了开去。
………………………………………
京西南路武胜军,南阳郡。
南阳自古称“帝乡”,上承天时之润泽,下有山川之秀色,伏牛苍苍,丹水泱泱。
南阳老界岭,有山形若牛头,故日牛头山。
牛头山下,一条驿道在山边蜿蜒南北,道旁翠柳依依,有清清溪流,淙淙而过。
一处茶亭就在这驿道边山势转折之处,亭边有长长的竹竿挂了一方黄巾,上书:牛头酒,大碗茶。
这一日,茶亭不远处驿道之上,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曲调甚为古怪,闻所未闻。
这茶亭平日也就几个茶客,人多时也不过十数人。
今日不知何故,竟有不下百二三十余茶客挤在这里喝茶。书生行商,僧道女冠,乞丐农人,不一而足。
只是这些人或者携刀提枪,或者棍棒随身,显是武林中人。三五结伴,行色匆匆而来。
更有些在此吃茶之后,又行色匆匆而去,似乎赴什么约会。
听得笛声越来越近,众茶客抬抬起头来。
便见山道转弯之处,折过来两匹这中原之地甚为少见的高头大马,马上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体态风流,顾盼生辉,腰悬长剑。
茶客有些吃惊,心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年,如此年少,却在这官道之上行走?莫非是……
众人还在猜测,只听得那少女对少年说道:“征哥哥,这里有个茶亭啦,正好打尖,你却不许喝酒!”
声音清脆无比,却是北国口音。
茶客们更惊:难道北地的女真人也来了?但这二人如此年轻,怎么可能?
一时之间,茶亭中响起许多窃窃私语之声。更有些人拿眼偷觑这两个少年,现出戒备的神色。
原来王征和陈琪一路南行,今日便到了这老界岭下牛头山。
这一路行来,春色渐浓,到了这中原腹地南阳,已是春意盎然。
过了南阳,便是两湖之地,两湖往东,算来不过三五日,就可到达人间天堂的浙杭。
二人决意在寻找全真南支的同时,乘机纵马江湖。
可是这江湖到底在哪儿?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底。同时心知若身着道装,不用说那肯定是找不到江湖的。
两个人商量之下,王征穿了一身紫色书生装,陈琪却穿着上次华阳给选的那一套素色镶紫花的裙子。
王征在草原上生活到八岁,随父南迁之后,十二三岁就被王宝强伯伯送到了青城。
陈琪则八岁已经上了华山,偶尔下山历练,也左右不离华山三百里。
那时陈琪下山,都着了华山道装,这华山乃是仙门,岂是江湖武人可比?
江湖武人强如华音阁主卓王孙,天下武林盟主杨逸之也不过先天之境,而仙门法师境就已经是步入后天。传说已可吸风饮露,不食五谷之气。
因此即便有江湖豪客,自然也没有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是故,江湖离他们就算很近,其实也很远。
王征和陈琪在茶亭边上收缰下马,自然有小二过来对二人热情招呼。
因今日茶客太多,早已没有多余的位子,小二便在茶亭前空地之下,傍了一株老柳,重新置了竹椅木桌。
不少时二人面前就已经各自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碗茶。
看到茶亭中这么多人,一个个武器随身,不少人长相凶恶,或太阳穴高高鼓起,或目露精光,一闪即逝。
这外貌衣着,长相行藏,可不正是前世电影中的武林中人模样?
陈琪心中欢喜,不停地给王征打着眼色:这不就是江湖吗?
王征却沉静如水,目视琪儿,用手指指了脑袋,然后静坐喝茶。
琪儿明白过来,原来茶亭之中的茶客,见二人离得远远的,却有人开始交谈起来。
王征用手指了指脑袋,自然是暗示陈琪用神识偷听。
这一点距离,对二人来说,实在是小意思。
陈琪刚刚放出神识,便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孙老四,这两个娃儿,听口音看衣着,俱是北地的模样,难道金人也得了消息,打起那东西的主意来了?却怎的派来了这么两个娃娃?”
却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当心隔壁有耳,老王你小声!”
这人似乎四处看了看,又道:“这倒有些奇怪,不过,我瞧他两人最多也就练了些花拳绣腿,一点内家真气也不显,不该是金人派来打那物事的主意的吧!”
“没准是朝廷什么官员的子女,自小在东京开封长大,如此口音衣貌,那便对了。”
“先前骑马过去的似乎是华音阁上弦月主姬云裳,这妖女既然来了,我说老王,咱俩还用得着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长空帮也不是吃素的,就凭那妖女,一个人就算再厉害,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老王说到“长空帮”三个字,故意提高了声音,边上不少茶客听到却一惊。
原来这长空帮近几年倔起于江湖,高手辈出,名气大震。
而华音阁的卓王孙这几年和天下武林盟主杨逸之斗得正紧,居然为了寻找曼陀罗花双双西去昆仑,数年间没有消息。
前不久那长空帮帮主顾长空与江湖一气盟的盟主令狐秋水战于洞庭君山之顶,竟是七日七夜,未分胜负。
卓王孙在品评天下武人之时,曾将令狐秋水列为天下正道武林中,除杨逸之之外的第二人。
这顾长风也不知什么来头,居然如此厉害,仅此一战便名震中州。从此江湖中人对长空帮刮目相看,不敢小觑。
此时又听茶客中一人问道:“长空帮顾长空也来了?巴里巴阿派的铁巴掌马芸马大侠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