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太子迎亲】
很快进入九月,婚期一天天逼近。宫夫人天天扳着手指头算日子,心里默默祈祷,这次可一定要成啊,再不成,老娘也要疯了。
婚礼的前一天,宫夫人拿着一样东西偷偷摸摸进了女儿的闺房,然后把门插上门闩。
宫卿看见母亲鬼鬼祟祟的,不禁问道:「母亲你要做什么?」
「女儿,来,娘这里有个东西要给你。」
宫卿噗的一笑,「私房钱还是传家宝啊?这么神秘。」
「嗯,算是传家宝吧。」宫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面镜子。
「这……」宫卿接过来,没觉得稀奇。
「你看背面。」
宫卿一翻过来,顿时脸上一热,又飞快地翻回去。
「咳咳,这个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
宫夫人把镜子拿过来,翻到背面,指着上面的图案道:「你别害臊,这是夫妻人伦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人皆是如此。」
宫卿羞得不能抬头,宫夫人将镜子放在她眼皮下,指着上面的第一个姿势道:「这个你好好看看,别到时什么都不懂,冲撞了太子。」
「母亲。」宫卿娇滴滴地嗔了一句,捂住脸蛋。
「女儿,你听我说。」宫夫人坐到宫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宫卿越发的羞涩,耳根都红了。
「还有一件事你也要记住,两次癸水的中间,别和他同房。」
宫卿羞红着脸问:「为什么?」
「那几日最容易受孕。一个人吃青菜豆腐二十年,骤然给他一盘红烧肉,自然是食髓知味,你再让他日日青菜豆腐,他自然是不肯了。你新婚便怀孕,接下来的几个月不得近身,他刚刚开荤,如何忍得?」
宫卿听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他身分不同常人,宫里不知多少女人盯着他这块肥肉想要自荐枕席。女人在怀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变心,他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熬得住?若是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可就坏了。」
说到这儿,宫夫人叹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是嫁个普通人,自然不必操心这些,无忧无虑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一旦嫁给他,你可就要事事小心,时时提防,千万不要给人可趁之机。先牢牢抓住他的心,以后再怀孕,这样也不怕别的女人来争抢。再说,你年纪尚小,生孩子也着实危险,再等个一两年才好。」
说完这些,宫夫人又将那镜子放到宫卿手中,道:「你好好看看,书到用时方恨少。」
宫卿接过镜子,红着脸看两眼,蚊蚋般嗯了一声。
转眼便到了婚礼这一日,四位夫人带着宫里的随侍女官先行到了宫家。皇宫到宫府一路都被清理乾净,沿路有禁卫军站岗。禁卫军穿着新定制的绦红色衣服。
迎亲吉时一到,慕沉泓身着礼服先叩拜了宣文帝和独孤后,然后带着侍卫、傧相、礼赞大臣等一众迎亲仪仗浩浩荡荡地从皇宫出发赶往宫府。
这时,宫卿已经准备停当,静候在闺房。九翬四凤的赤金凤冠,百鸟朝凤的翟衣礼服,外面是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
凤冠上点缀珍珠宝石不计其数,翟衣霞帔精致华美,衬得宫卿更加艳光四射,风华绝代。本就是一张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的绝色容颜,经过细细的打扮,更是让人惊艳得无法移开视线。
宫夫人暗暗看着,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这貌若天仙的宝贝女儿,从今日起,便成慕沉泓的人了,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宫卿此刻的紧张自是不提,除此之外,她还饿。已是黄昏时刻,她只在上午用了一份清淡的糕点,然后就滴水未进,以免路上内急。
头上的凤冠沉甸甸的压得她脖子疼,肚子又饿,她心里盼着慕沉泓赶紧来,好快些解放。
终于,耳边响起了炮竹声,府外迎亲的仪仗到了,不多时,热闹的嘻笑声传到绣楼下。
慕沉泓带来的由朝廷权贵之子和朝中年轻俊秀儿郎组成的迎亲队伍,跟在迎亲傧相身后,起哄喊道:「催妆了,催妆了。」
宫夫人从窗户看去,发现迎亲的傧相中居然有沈醉石。
造孽啊,这不是拿刀子在沈大人心口插刀子吗,这必定是九公主的主意,让沈大人不得不死心啊。宫夫人暗暗嗟叹。
有人喊道:「沈状元快催妆。」
让沈醉石做催妆诗,真是一桩痛苦的差事,平素文思泉涌的他,此刻心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法做出惊采绝艳的诗句。众人热闹地催着,全然不知他心里的煎熬。
沈醉石仰望着绣楼,缓声道:
本是倾城色,
何须脂粉污。
流光寸金日,
莫为梳妆迟。
宫卿被赵国夫人和魏国公夫人扶着,下了绣楼。
一条红毯从绣楼阶下一直铺到宫府大门外。上面铺满了喜果,宫卿团扇遮脸,走得极慢,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宫卿心里百感交集,依依不舍又无可奈何。虽然一切都和自己原本设想的背道而驰,但心里还有隐隐的期待和小窃喜。
她缓缓走出宫府大门外,慕沉泓带着迎亲仪仗已经等候在此。
按照婚俗,前来迎亲的女婿,若想将新娘请出闺门,必定要先经受娘家人一番痛打。奈何这位是太子殿下,于是便改为在门外等候新娘出来,不必亲自进去讨打。
宫锦澜看着女儿,心里又高兴又伤感,道:「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无违。」
宫卿拜别父母,被扶到凤轿前。
十六抬的凤轿,富丽堂皇,雍容华美,红色流苏上缀满珍珠。
典仪宫女站在轿前,手捧金盘,上面放着一柄玉如意。
慕沉泓拿起玉如意,撩起凤轿的珠帘。
安国公夫人扶着宫卿登轿。
虽近在咫尺,慕沉泓却瞧不见新娘的容颜,一柄团扇将她的脸蛋遮挡得严严实实。
趁她弯腰的那一刻,他想偷看一眼,她偏遮得密不透风,堪堪挡住他的视线,撩得他心痒难耐,浑身冒火,恨不得一把将她那纤纤玉手中的扇子抢下来。
珠帘复又垂下,慕沉泓登上舆车,鼓乐声中,迎亲仪仗离开宫府,朝着皇宫而去。
东宫里张灯结彩十里流光。树上挂满红色宫灯,廊下是一整排的琉璃灯,丈宽的红毯从宫门一直铺到东宫,红毯两边摆放着数不清的莲花灯,绵延盛开,红艳如火。
帝后身着礼服,等候在正殿,慕沉泓和宫卿踏着红毯一前一后走进殿中,行三跪九叩之礼。主婚人蒋同贞颂了贺词之后,帝后先行离去,前往乾明宫,大宴群臣。
前来协办婚礼的命妇和准备闹洞房的权贵夫人们簇拥着新娘进了洞房。
宫卿坐在喜榻之上,团扇遮面,看不见室内的情形,只听得耳边嘻笑声不断。喜榻前围满了人,等着看新娘却扇。
慕沉泓是屋子里唯一的男子,他原本殊色惊人,今日一身红色冕服,越发衬得他风神秀雅,俊美无俦。
包括江王妃、赵国夫人、魏国公夫人、咸阳侯夫人、长平郡主、首阳大长公主在内的女人们,最喜欢看的场景莫过于闹洞房。只可惜这是太子殿下的洞房,不能闹得太过,她们笑嘻嘻地围了一圈,等着看新娘子。
「却扇吧,却扇吧,我们等急了。」几位年长的命妇,笑呵呵地起哄。
「太子快吟诗。」
这合卺之礼的关键部分便是却扇了,却扇之后饮了合卺酒,才算礼成。
慕沉泓笑着吟道:「新妇见花烛,羞色胜云霞,为君轻却扇,艳倾三春花。」
众人击掌笑道:「新妇却扇却扇。」
可是,新娘手中团扇纹丝不动,众人皆笑。
「太子再来一首。」
慕沉泓也笑,顿了顿道:「眉黛如远山,笑靥似朝霞,花好月圆夜,团扇莫相掩。」
新娘的团扇依旧不动,众人笑得更欢畅。
「太子今日大失水准。」长公主仗着自己是长辈,今日又是喜庆之日,便开起慕沉泓的玩笑。
「太子心急火燎,哪有心思作诗。」
「是啊是啊,只想着赶紧洞房,哪有心思作诗啊。」
顿时,洞房里笑声震天。
慕沉泓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这位太子殿下平素高高在上,众人面前一向温文尔雅,又生了一张谪仙面孔,举止如清风朗月,清贵出群。难得见到一次他被人戏弄的场面,可真是大快人心。
宫卿心里窝了小半年的火气,眼下正烧得旺旺的,就等这一刻呢,心道,还得意啊,今天不让你做出五十首却扇诗来,难解我心头之恨。
慕沉泓又连着做了五首却扇诗,宫卿就是不拿下团扇。
众人笑得震天响,太子殿下的脸色越发难看。众人都看出来新娘子这是存心要为难太子殿下。
十二首之后,慕沉泓心火也旺了起来,作诗难不倒他,可是良宵一夜值千金啊,作什么诗啊,床上作行不行。
于是,太子殿下清了清嗓子,缓缓道:
「洞房映花烛,团扇掩红妆,上元解灯谜,辟邪戏明珠。」
宫卿听到前两句,嘴角还噙着一抹畅意的笑,听到第三句的时候,怔了一下,再听到第四句,她手中的团扇不自禁一下子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