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放心出行
电梯达到十九楼,唐黛擦着亦舒的身侧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亦舒撅了撅嘴,不予理会。通过唐黛种种做作的表现,她对徐世曦更加放心了。
电梯门合上后,她转身跟徐世曦说:“你明天路上注意安全,我请不了假,不能陪你去了。”
徐世曦尽管失望,但看到亦舒波光粼粼的双眸,怎么也怪不起来了,他把亦舒手里的几袋食材拿过来,从缝隙里看了看,“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先卖个关子。”亦舒笑吟吟地说。
晚上,亦舒上网查了查干菜毗猪肉的具体做法。这道菜,亦辉也很爱吃,每次他从学校回来,她都会提前一晚准备好。自从亦辉高三进入高考备战期之后,回家的频率逐次减少,亦舒也慢慢不做了。现在,其中的一两个步骤已经记不清了。
徐世曦家没有高压锅,亦舒只好用微波炉代替。
制作的过程中,有些消失的记忆,似乎在一点一滴地找回来。
徐世曦是北京人,虽然来云城有好几年年头了,但对于这道云城的名菜,只闻其名,不见其样。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满屋子菜香四溢。
餐桌上那几盏独特的吊灯,给底下的一切撒上一层迷离的金粉,
徐世曦尽是夹精肉,肥肉碰都不碰。亦舒才发现,原来他也有挑食的一面,怎么以前不曾发现呢?看着他吃得堆满笑意的脸庞,心里冉冉升起一轮暖阳。好像还有一丝丝的清风拂过每一道血管,把那些堵塞的积郁循序地吹散了。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徐世曦看着她,金色光芒笼罩下的他,有一种星辰般的光辉,“门要记得锁好,饭要按时吃。”
亦舒一个人的时候,对一日三餐并不讲究。一个人的生活会自然而然地简化下来,变得简单。
住到世曦家之前,亦舒常常把午餐和晚餐直接做两顿的分量。到了轮休的那天,把早餐和午餐合并,简称早午饭。
亦舒听到徐世曦的这般叮嘱,忍俊不禁。像是爸爸出差对女儿的不放心,忍不住地各种唠叨。
“你笑什么?”徐世曦沉下来,感到莫名其妙,“我是说认真的。”
亦舒止不住笑,她属于笑不露齿,并不是仰天长笑。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发生过忘记锁门的事情,关于照顾方面,至少不会饿着自己。二十几岁的人了,明白生活的意义。何况现在,有一个他,需要她更加积极地去笑对人生,笑着活下去。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特别像我妈妈。”提到母亲,亦舒笑容顿失。
“你是再嫌我啰嗦?”徐世曦觉得好气又好笑,“那你好歹说我像你爸,说我像你妈,算怎么回事?”
亦舒的笑容彻底消失,爸爸,父亲,爹甚至于father这些与母亲相对应的称呼,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长期缺失。对她来说,它们只是躺在冰冷的字典里,组成浩瀚的辞海的一部分罢了。
“我,没有爸爸。”亦舒面无表情的说:“但我现在,连妈妈也没有了。”
徐世曦恍然大悟,亦舒一直以来只有弟弟苏亦辉,相依为命。偶尔会提到逝去的母亲,有关父亲,她只字不提。
她不提,他也不敢问。
徐世曦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像是在传送某种温暖的力量。
亦舒露出陶瓷般洁白的牙齿,化解尴尬,同时也在告诉他,她走出了那段悲伤,太阳高挂在了苍穹。“你们公司去哪里旅游?”
“去福建。”徐世曦如获解救,“小叶制定了攻略,准备去厦门,龙岩,漳州。”
龙岩和漳州?亦舒心里骤起的羡慕在一瞬间化为失落。她还记得前两年,和亦辉,颜露去电影院看过一部动画电影,里面的场景几乎全部取自福建的土楼。经过二次元的美化和梦幻,宛如真正的仙境。
颜露更是吵嚷着要实地去一次。可是被工作牵绊的脚步,寸步难行。
慢慢的,谁也不再期待和渴望了。有些愿景,终会碾碎在空气中,浮动起一层层的尘埃,每当咳嗽的时候,就会无意地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我刚才听……”唐黛的名字在牙关,锁死在吐露的刹那,亦舒停顿在引人深思的关键之处,“你明天八点到云城北站?”
“是。”徐世曦谨慎地答复。“我明天七点多出门,就不能送你去上班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亦舒懊恼外加娇羞。
“那你想说什么?”不会是唐黛吧?徐世曦天塌地陷,感觉身下的椅子在摇摇欲坠。
“你要记得……”亦舒思索着说。
“我会记得的!”徐世曦不管三十二十一,抢过话头再说。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他灵光乍现,“我会记得想你的,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跟你报道,白天不定时地发你微信,让你时刻掌握我的动向。”
其实,亦舒要说的并不是让他时刻把自己放在心上,住进他的心房,每一次心脏的跳动,牵扯的脉动,与她的生命同在。
不过,看他如此的真挚和诚恳,亦舒把堵在喉咙口的话,依次咽了下去。
晚饭后,亦舒走进徐世曦的卧房,帮他收拾旅行的行李。在她看来,这是作为一个借住的女友的职责。不过,她觉得不是负累,而是甜蜜的赐予。可能每个热恋中的女人都会有这种傻傻的,小小的满足。
打开柜子一看,清一色的西装,衬衫。黑,白,灰,靛蓝四种颜色单调地排列着。在排列的衣服的首位,有两套全新的休闲装。徐世曦在工作之余喜欢穿宽松的服装。亦舒早前在网上替他和亦辉买过几套衣服。亦辉对于穿着,一向简单,没有这个年龄段的男生爱美,耍帅的通病。徐世曦的业余生活更加普通,下班后,要是没有应酬,直接回家,换上居家服。出门在外,西装加身。一个人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口味,一种风格,很难再发生改变了。改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适应,在现代社会,从牙膏里挤时间过日子的人生,有谁会愿意不辞辛劳地尝试。徐世曦同样不愿意。
亦舒把两套休闲装取下,折叠好放进拉杆箱中,拉开柜子下方的抽屉,拿了几条短裤和袜子。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当她看到四条崭新的内裤平整地躺在拉杆箱的一角,双耳应时灼热起来。替他准备贴身的衣物,以目前的身份,未免操之过急了。
后知后觉地迟钝。
“你真是贤惠。”徐世曦把头伸到她的颈边。
男人与生俱来的体热和沐浴之后裹挟的香气,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蔓延开来。
亦舒吓得一个激灵,纷杂的情绪都变成了胸腔里剧烈起伏的跳动。
“我帮你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你自己整理吧。”亦舒躲开他的呼吸,直奔房门口,“早点睡。”
徐世曦看着亦舒转身的背影,竟萌生一股冲动,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揉进自己的世界里,和她成为一体。闪过的念头,片刻打消。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和她今生再无可能。如果有来生,也无可能。
外面的细雨,收住了下落的步伐。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很不自然地停止了。从窗外望出去,竟然有很漂亮的月色。云层洗去玄色的染料,重新换上洁白的外衣,浅冷黄的月光在在云层背后晕染出一块块的光斑。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