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整座宅子里,喜炮、喜乐声不绝于耳,童靖安身着绣功细致的霞帔,在解慕真的陪伴下,缓缓走向偏厅。
童靖安是从容恣意,解慕真却眉头紧皱。
就在两人接近偏厅之际,解慕真突然顿住了步伐,对着童靖安问道:「莫非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其实从方才两人的对峙开始,她的心就悬着、吊着,生怕闹出什么乱子。
许是旁观者清,她总觉得童靖安的态度怪怪的。
左思右想,想出了这一个可能性。
对于解慕真的说法,童靖安不但没否认,还很大方的承认道:「我没那么厉害可以唆弄炎海任去招惹花娘,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两年,她为了想要脱离炎家,自然用了一些心思,对于他在外的一举一动,她更是一清二楚。
她承认柳春临来闹是她使了些银子让人唆弄出来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筹码跟炎海任谈判,才能让成亲拜堂只是一个形式。
「你……疯了!」
这下解慕真全懂了,难怪她从方才就觉得童靖安怪怪的,不但坚持不走,还彷佛在等待什么一般。
原来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我没疯,只是太想离开了,反正他也不愿意娶我为妻,那么眼下这些麻烦是我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就算这么做,你还是得要待在炎家,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这般胡来也不能让她如愿离开,反而落人笑柄,解慕真是真不懂妹子在盘算些什么。
「这种事只能有一次吗?」
「你的意思是……」
难怪她坚持不走,她不愿用逃的方式离开,她是想履完了约,再想办法休夫。
在解慕真还有些不能认同的眼神里,童靖安扬起了一抹艳艳的粲笑。
就凭炎海任那公子哥儿的个性,要捉着他的把柄还不容易吗?
一旦拜了堂,他却又出了乱子,那么她的休夫便显得合情又合理。
所有的事都照着她的计划走,心情大好的她不再多言,伸手一推门扉,进了偏厅。
「你就是柳春临?」好一个梨花带雨的巧人儿呵,可惜那眼角儿带媚,眼波也太过精明,摆明别有所图。
「是。」
乍见推门而入的童靖安和解慕真,柳春临还搞不清两人的身分,面对童靖安的询问,她只是轻轻颔首,假装可怜的缩了缩身子。
「听说你怀了我夫君的孩子?」童靖安望着眼前的女人,不愠不火地问道。
「原来您就是姊姊啊!」一确认了正主儿,柳春临立刻收起刻意挤出来的泪水,当解慕真不存在似的,直接和童靖安攀起了关系。
「好一个妹子呵!」听到这样的称呼,童靖安毫不气怒,反而漾起一抹浅笑。
「姊姊,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二爷的骨肉,怎么说我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孩,若是二爷不肯负责,那我也只剩下投江自尽一路了。」迎着童靖安的凝视,柳春临哀哀切切地细数着自个儿的委屈。
可这话在童靖安听来却只觉得作戏。
姑且不论柳春临当初怎么会进到窑子讨生活,光凭这一点,就称不上好人家,另外,她现在这模样,摆明就别有所图,怎还能睁眼说瞎话?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早想好该怎么打发她。
她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说话,甚至还不时微微颔首,那温婉善良的模样,倒教柳春临觉得她和善可欺。
「其实,妹妹也知道今儿个是二爷和姊姊的大喜之日,妹妹本不该选在今天冲撞了姊姊的喜事,可是二爷打从知道我有了身孕便避不见面,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啊!」
「听起来,倒真是有着万分的不得已。」童靖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完全没有半点新嫁娘发现夫婿偷香窃玉时该有的愤怒。
终于,她那不寻常的和善让柳春临心生警惕,一双本来还漾着脆弱的眼神,倏地浮现了几丝精光。
「姊姊是否不相信我的肚里有孩子?」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唯有不信,才能对于这种情况处之泰然。
「信,怎么会不信?」面对她的疑惑,童靖安立刻露出一副最真诚的表情。
「那姊姊不生气吗?」柳春临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为何该生气?」
「因为我抢了姊姊的男人啊!」
「我倒不这么觉得,你要知道炎家是个家规严明的家族,你知不知道炎家的男人为何都没纳妾?」
「为什么?」瞧童靖安说得这样认真,一时之间柳春临忘了自己该扮演的角色,美艳的俏脸儿上布满了好奇。
「因为炎家没有妾,更没有二夫人,所有爷儿们的女人都是正妻们的奴婢,得受使唤。」
「啊!」闻言,惊疑未定的柳春临冷不防倒抽一口凉气。
她还来不及接话,童靖安再次开口说道:「而且,在炎家,庶子和奴仆的地位是一样的,是签了死契的,你说我家二爷这不是心疼我,才会找了个想要做小的姑娘来服侍我吗?」
童靖安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柳春临的心泛起了一阵阵的凉意,即使努力说服自己那番说法不过是想吓退自己罢了,可再认真一想,倒还真的没听过炎家出过什么如夫人的。
该死,莫不是她说的是真的吧!
「你说,身为一个奴婢,能喊我这个主子姊姊吗?」
童靖安倾身逼近,与她脸对脸、眸对眸,让她清清楚楚瞧见自己眸中的狠厉。
「我……你……骗人!」
尽管柳春临强装镇定,可是一见着童靖安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原本心里打得响亮的算盘便全都被拨散了。
「慕真,我是骗人的吗?」
「当然不是,炎家的家规就是这么写的,而且老夫人一向依家规处理这种事,要不,咱们上老夫人那儿问个清楚去。」
现下,老夫人是被人瞒着的,她相信炎海任还没那个胆子任由这消息传到那去。
她这么说可是一个险招,白凤仙赫赫有名,她相信柳春临不会没听过,这事若是闹上了老夫人那儿,对她来说绝对没半点好处。
突地,童靖安一伸手,精准地捉住了柳春临的手,说道:「咱们走吧,平素我在这府里也没几个姊妹,到时多了你这丫头,我倒有了个伴。」
「别……我不去!」柳春临慌得想要抽回手。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嚷着要人为你做主吗?只要老夫人开金口,你便可以进炎家了。」
「我……」
想要藉着肚子里的孩子进炎家,是因为她想要依附着炎家过着吃香喝辣、不再送往迎来的生活。
但是,谁想要当奴婢啊!
「不用了,再怎么说今儿个可是姊姊的大喜之日,怎好去同老夫人说这事呢?」
「可是,你肚子里有孩子呢,虽然得当下人,可至少炎家不会少他一口饭吃,总也好过你们母子在外无依无靠吧!」
这会儿,收起了方才的精明模样,也放开了抓着她的手,童靖安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笑意灿灿、看似无害的寻常姑娘,态度还一如初始的亲切。
「这、这……」
望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童靖安,柳春临心知在她面前终究讨不了好,吞吐了半晌之后,牙一咬,照实说道:「这孩子其实不是二爷的骨肉,是我和另一个相好有的。」
只是很不巧,在二爷留宿之后,她便发现有了身孕,才想赖上炎海任,好图个后半辈子的依靠。
「你确定吗?」闻言,童靖安并不生气,她凝着柳春临,未免后患,非常认真的问道,也不追究她的诬赖。
「自然确定!」
「我瞧你们母子俩倒也可怜,不追究你的胡言乱语,等会儿我会让帐房支一百两银子给你,你拿了银子,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要是让我再听到你胡说,咱们就只好官衙见了。」
既然给了钱,她就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有关的流言蜚语,否则这事总有一天会传到老夫人的耳中。
「这是自然!」眼看着计谋被戳破,柳春临还以为自己会让人给轰了出去,没想到童靖安竟然还愿意给她一笔银两。
想到这里,柳春临凝望着童靖安的眸光中多了几许的敬畏,看来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