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将军令(上)
“阿姐,迎亲的队伍来了。”柳曼的阿弟急冲冲地跑进她的房里与她说。
柳曼看着这四周喜庆的景致,这又是何其相似啊?她与沈护那时的婚礼。
她盖上盖头,抿了抿红唇,用手绢漫不经心得拭去滑落在脸颊的泪水,从今日起,她再也没有资格再为沈护担心记挂了,她如今不再是沈护的妻子了。
在丫头的簇拥下她被领进了王家花轿。
她本就是二婚,家中一直不愿她守着活寡,便为她花了好些心思才寻得亲事。她去当人小妾,王家家大业大自不会亏待与她。而她也不愿在待在家中,拖累家里,便应了婚事。
她想着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等了她的夫君十年,沈护都未归啊!她再也等不住了,真的等不起了。
二八风华嫁于他,如今却已人老珠黄。
她本与沈护常常通信,最后一封她写着:阿护,我的夫君,我家中亲人又给我许了一门亲事。我等了你十年,你归不归?你若不归,我也再等不起了。夫君,我念你,战事是否平定了?夫君回来罢!阿曼念你。望阿护保重自己的身体。
可是沈护怎么回她的?!她看着那信都要落出泪来,好似这么多年的等待不过一场空,自己的付出不过是他前行之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她怎么不难过啊?她的阿护不要她了,再也不要她了,连给她等待的机会都不在赠与了。
来信有一封休书,上面落着沈护的名字,“愿我妻柳曼与我沈护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另一张上写着:阿曼,我不怨你等我着急,我也念阿曼。可是阿曼,战场是我的归属。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生都得为守护边疆故土而活,也将会为边疆故土而死。我的父辈都是如此,国家未平,何以谈私情?望阿曼理解。阿曼若遇有好亲事便重结了罢。不要再等我了,这一生都是我沈护有负于你,望来世我一定与你相守。
柳曼也想是不是自己逼他了,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啊?这样难堪地告诉自己,这十年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自讨苦吃吗?
太狠的心肠了,与他幼时的沈护哥哥差太多了。果然战争早已磨炼了沈护的性子,他如今还是柳曼那般深爱的他吗?柳曼都不知道。
可是,听在外面唢呐的声响,不管她爱不爱沈护,还是沈护爱过她没有,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经答应了王家亲事,若以后沈护回来,他们之间都不可能了。有何必纠结如斯呢?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柳曼与沈护一道长大,算的上是青梅竹马。还是幼时的时候,柳家是刚刚搬进城里的新贵,而沈家是将相之家,他们家中的男人全都是守卫疆土的将领,除了年纪尚幼的沈护那时还是家中的小霸王外。而当年的沈家与柳家因为府邸离得近,长辈便常常登门拜访,一来二去便结交起来。彼此熟悉之后两家便商议了许了柳家大小姐柳曼与沈家小公子沈护的亲事。
许了亲事的两家之后交往就更为密切起来,那时柳曼也常常会偷偷跟这父亲跑到沈家去。那时的柳曼就是一心为了见待她温柔的沈护哥哥。她若是知道她的沈护终究还是要上战场,她会不会就不会那般憧憬与沈护那样孤单空寂的未来?那般寂寞的婚后生活。她想若不是幼时那般迷恋与他,她日后就不会---为了注定要死在战场上的男人这样伤心了。
那年应该是天国三十一年的时候,边境两国常常交战,柳曼记得沈家阿父常常奔波边境,一两年都不归。沈家便只有沈家主母照料沈家一大家的生活,他家财源微薄,有时还得靠她家中的接济才能过得下去。
沈父是护国大将军,地位虽然高的很,但家中没有生意来源,只有为数不多的国俸。如此家中的辛苦那样的男人是不会知晓的。沈护有三个的哥哥,最喜欢的二哥死在了战场之上。
听到消息的那一日柳曼跑到沈家见沈护,也算是第一次见沈护哭的那么伤心。沈护说,他若长大了一定要为二哥报仇。那时候柳曼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祈祷,希望沈护永远不要长大,这样沈护就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了,也不用去经历战场之上的恐怖和苦痛。
柳曼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都是阿父讲与她听的,她一点都不想她的沈护去经历这厮。
可是她那里挡得住少年的心啊!她真是太自不量力了些了。
柳曼与王家老爷拜了天地,喝了合欢酒,那老爷挑起了柳曼的红盖头,柳曼望着他,这老爷虽然年岁大了些,可是能给她,沈护给不了的安稳。
“老爷……”柳曼唤了一声。
那老爷点点头,说:“曼儿好好跟这老爷,老爷不会亏待了你。”那老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她没动,闭着眼去解了头上的发饰,又解去了自己的衣物。
她与沈护……就像一个笑话,她以为可以留住沈护,可是她从来都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留不住沈护,也等不来沈护。她与沈护之间不仅仅是一个十年,以后也会是长长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啊!那样长久,她也不知沈护会不会想起她来,如她一般念他一生。
或许不会吧?
只是柳曼永远不知道她的将军永远都回不来了,这一辈子算是再也无相见的可能。
所以,柳曼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将军有没有如她一般猛烈难抑的思念。
王家老爷待柳曼极好,虽然是小妾,但是也宠得紧。王家主母德高望重,不太在乎她的男人有对谁起了心意,也没有来为难过柳曼。柳曼也常常回柳家,也打听沈护的消息,可是却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她也寄信去战场,但是都没有回音,她以为或许是沈护觉得与她的情谊断了,他到底是连平安信也不愿与他前妻提了。但她没有办法不去关心从小相随的沈护,她没有那么果断的心肠。她一月一月的寄去信笺,不管有没有回音。果真是了无音讯啊!柳曼放下毛笔,黑色的墨水沁满了那张黄色的纸张,那上面写着:……我想你了。望你安好。你的阿曼。沈护两字到底还是被驻了墨水,看不清了。
沈府早就落寞了,这府里的人,男人大多在战场之上,有的死了,有的仍然是将军,她希望她的沈护永远是将军。
那时柳曼与沈护结亲之后便住在沈府,后来沈母死后,柳曼就回了柳府。沈护的哥哥没有娶妻,如此,沈府在柳曼搬出来的时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