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好天气也不同寻常

十、好天气也不同寻常

这是一个天气大好的日子。

田思代顺利出院回家,第二天清早起来便有初升的朝日,透过窗帘撬开她的眼睛。她很久没有在这间小屋子里看到自然亮光了,这样想着,田思代才忽然发觉原本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换成了一层轻盈无比的布料。

她掀开被子,脚点在地上,有些早的凉意。这是谁换的,似乎有了模糊的猜测和想法,她却识趣地没有戳破。腿还没有完全回到原来的状态,走路时踽踽,脚步飘飘的一深一浅。田思代探手至窗前,深吸一口气,拉开帘子便和宣泄而来的阳光扑了个满怀,是刺眼的,却又带着眷恋的味道。

有人想让她深陷光明。

四处是幽静,田思代朝窗外看去,正好撞上格格不入的视线。有辆车泊在公寓楼下,后座车窗被摇了下来,里面的人是克林也舟。

看时间离上课还有四十小时,她今天起的有些晚,那架势克林也舟应该也等的不算短。田思代若是足够理智,便会晓得要以最快的速度拾掇好冲下楼。但恶劣的报复心理在作怪,她对着窗外做了个好的手势,故意放慢了手脚动作。

上车的时候克林也舟还是维持着死气沉沉的表情,他对于姗姗来迟的田思代并未有过多抱怨性的话语,盯着她的腿看了一会,说道:“西西喊我来接你。”

“西西”是田思代的妈妈。踏入克林伯爵家的小花园,成片的野玫瑰怒放,盛情的花海和盛情的仆人欢迎他们的新女主人来临,气氛温暖而迷人,像是童话。你们都要叫我西西。女人插着腰,笑容比所有人的都要真诚,像是童话,也堵上了克林也舟即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声“妈妈”。

从此,上到克林伯爵,下到认识田思代母亲的每一个平民,都统一称呼她为“西西”。克林也舟也一直喊她“西西”,心甘情愿的那种。

西西说,因为思思是她的女儿,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只有她不能喊“西西”,要喊“妈妈”。

“你不知道吗?她那天被你气坏了,一回去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自责,说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还好父亲不在,没有看到。”克林也舟凑近田思代的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上一次这么生气,还是因为你执意从家里搬出来。你只能祈求父亲接下来不会知道这回事。”

田思代始终低着头,泫然欲泣:“哥哥,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她知道克林也舟最讨厌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心却真实抽搐了几下,她的确没有想到妈妈回去后是这种反应。

“你真的以为是你那所谓的证据让那家人善罢甘休的?”克林也舟也没有盼着她有正常反应,他的手指敲着膝盖。

装模作样,他想着。

田思代显然心知肚明。是她背后依仗的克林家族让她顺利脱身,若是没有这层身份,她早已和林孰一个下场。

虽然在平时里这层保护如同隐形透明,但在事关荣誉的要紧关头,它的作用独一无二。

“前几天花江月她爸爸赶来赔礼道歉,还好我把他拦了下来,要是让妈妈知道实情,又得是一番腥风血雨。”

“不小心摔断的腿,现在好点了吗?”克林也舟闭眼揉着太阳穴,着重强调了“不小心”这三个字。随即他睁眼望向田思代。

“哥哥,我现在好多了。”

“嗯。”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克林也舟接着说。

然后车内再没有响起言语之音。

田思代搞不懂今天的克林也舟的心思。以往他对她避之不及,用最简单的大脑思维便可思考出躲避的原因。但今天他堂而皇之地牵着她下了车,如同带着一只温驯的宠物。

“以往我们都错了。”克林也舟边走边说,“我实在不能小瞧你。”

如果田思代以平民的身份进入学校,她受到的暴力对待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暴力,是别人最正常的日常发泄和管教。问题是,即便以往身份如何,田思代如今是贵族,就算贵族之间也分得出个三六九等,也皆有维护自身权益的资格。

不光是其他人,就连田思代把自身都视为原本那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从未主动过和争取过,好似陷入了思维怪圈的循环。

克林也舟对审讯的过程有所耳闻,他没有想到真言侦探对于田思代还有所关注。真言侦探从来不说废话,那个人每个字都带着的精明令他敬佩,就算只是一个“好”,也让克林也舟生出无法否认的嫉妒感。

真言侦探来到他们家,确实是把田思代从上到下夸了一通。

花江月父亲来到他们家,也是给田思代赔礼道歉。

来的突然猛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田思代何时受到这两人的注意,不得而知。

不得不承认,他的妹妹很优秀。成绩出色,长相气质都足以他们这些受过十几年精英教育的人相匹配。只是他从未正视过这个事实,也正是因为这样毫不逊色的优秀,又加持着突然与他们相提并论的身份,才让她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嫉妒和忌惮,才是暴力源源不断的动力。

父亲对此置之不理,西西也一直被瞒在鼓里。在克林也舟有意无意的放纵和忽视下,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活该”两个字又呼之欲出,被克林也舟硬生生堵在了心里。

尴尬的场景出现了。

这是他们两人从未料想到的,田思代被学校拒之门外。

以往就算被欺凌得再狠,田思代依然被他们欢迎踏入校门,否则那些人素日里死气沉沉的三点一线读书生活就要失去许多乐趣。如今他们却宁愿把她这个笑柄拒之门外。这是在向她换种方式示威。

“你每天都会遭遇这样的事吗?”克林也舟侧头,向田思代真诚发问。

学校在几天前换了个新门卫,他却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也吐露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以门卫作为激励自己的典型,无关人物,只管身份。在这所学校工作的非隶属关系的雇佣服务人员,一般原来都是学校的学生,只是他们在家族斗争中败北才落得如此下场。

唯有竞争才能使秩序延续。所以很正常也很奇怪的,贵族讲究极了优胜劣汰。在未成年的时候互相竞争,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一旦结果落地就分出了阶级。失败了的贵族,有时待遇还不如平民。

学生卡放在感应区,也无法让门打开。克林也舟冷着脸,拉着田思代的手:“我带你进去。”

田思代感到无比诧异,无论是现实还是梦中都没有出现过的一幕,竟然真实在眼前发生。

克林也舟自然是无人敢阻拦。他并不带着她去教室,而是去了教务处的大门,这是拥有良好纪律意识的学生最基本的操作。克林也舟把手松开,对她说,在门口等着,便轻轻敲开了那扇门。

对于田思代,这又是一次玩笑罢了。她只要费点周折也能解决,顶多被记几次处分。但是克林也舟好像当了真。

时钟转过了多大的幅度,田思代不知道,但这渐渐转开来的幅度,带起来的风,足以让一些潜伏的意识渐渐散开。上衣口袋的手机又在震动,除了那个号码发过来的那些讯息,也不会有其他东西。

思考了一下,田思代决定暂时不理睬。

讯息也只这一条。

克林也舟带着头顶光溜溜的教导主任出来了。教导主任双手持在背后,反光的头顶恍若有正义光环照耀,吐出来的话浑厚深沉:“克林同学,我们一向持以学生为先的教学理念,今天你受到了这样的对待,老师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这话是对着田思代说的。

得,这下连她的名字都弄错了。

田思代连连应声,心里笑得不行,就连面瘫如克林也舟,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的波澜。

三人就这样昂首阔步走向田思代的教室。

一节课上了大概有一半,讲台上的老师讲的正值佳境,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台下的人窸窸窣窣,彼此面面相觑。

打开门,引入大家眼帘的是教导主任的头颅,像颗卤蛋突兀地出现。教导主任踏进教室,对着老师点头,开门见山道:“各位同学停一停。我现在在这里呢,就是来为你们上一堂专门的心理课的。”

“这节课我们往后挪挪。只是我必须告诉大家,你们对克林同学开的玩笑是需要有度的。”

全场不明所以。

田思代知道这个时候需要自己出场。站在她身后的克林也舟看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耷拉着肩膀缓缓走进教室。

全场哗然,爆发出哄笑。

她看着下面的人捂着嘴、涨红了脸,前仰后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努力摆出窘迫的表情,时至如今也并未多有几分恼怒或羞耻。

长期的习惯性束缚,让她丢掉了作为少女最基本的羞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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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相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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