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煽动

二十三、煽动

奴隶?

戴迩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的猜测就算触碰到天花板,顶多也就猜到田思代是平民出身,因为母亲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克林伯爵,才能够成为贵族。而且当时轰动世界的那一场婚礼上,克林伯爵也确实对外宣称他娶了一个平民。

但她现在说,她以前是个奴隶。

他看着田思代,打量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试图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不知道是贵族教育的熏陶还是掩饰得太好了,他完全没有看出她身上有半毫的奴隶气质。

“你在怀疑?你是想问我家里是何时买的平民区房子吗?”田思代似乎看透了他的困惑,然后答道,“不是哦。不是的,我们可是直接就从这里搬到那么那么气派的大房子里去的哦。”

这不可能。戴迩下意识只会这么觉得。

不是他不相信田思代,是世界的常理让他不得不这么认为。奴隶不能走出奴隶区,这条法令存在了几百年上千年——奴隶霸占了地球整整一半的活动空间,凭什么还能骚扰其他人的领地?于是,他们只能在这地球的南半部分游走,偶尔几个胆大的也许还会到平民区边缘活动,但活动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小时。

就算奴隶区有大规模暴乱,贵族也不屑于多看一眼,因为暴乱最终的恶果只会让奴隶独自咽下:即使有人数优势,奴隶的全副武装也摸不到贵族区边缘,况且涣散的凝聚力也根本无法召集那么多的人;一旦奴隶停止生产活动,首当其冲的反而会是他们这群完全没有资源储备、消耗大的群族。久而久之,也就再没有暴乱发生了。

所以,贵族和奴隶之间,除了像今天的田思代有闲心来这里看看才有可能有接触以外,几乎就是两条平行线,并且田思代也和这群奴隶完全无互动——奴隶被言传身教得根本就不敢与外来人轻易互动。

“不过,以前爸爸是有在平民区买房子的计划的。但是妈妈觉得那时的生活也很不错,我们便就一直在奴隶区生活了。能够坐享其成的生活,谁又想冒那么大风险去改变呢?”

“爸爸很好很好,就算以前的条件艰苦,他还是会燃烧自己的一切给予我们最好的生活,用自己的身躯抵挡外界的炮弹,来守护妈妈的纯真。”田思代尽力回忆起曾经,“但是啊,人不能贪得无厌。爸爸这么说,于是他整日劳作,一个人包揽着全家的工作量。我和妈妈就呆在家里,我来保护她,于是我的纯真在很久之前便被消耗殆尽了。”

“直到我大概十四岁那年,不记得是具体什么时候了,反正妈妈遇见了他。”

克林伯爵。田思代用口型说道,没有发出声音。

女人如风铃般的笑声从楼上的电视里飞出来,越过窗柩,游荡在汹涌人潮上空。

“很神奇吧,其实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他用尽浑身解数追求妈妈,但是妈妈已经有爸爸了,怎么可能答应呢?但是没过多久,然后爸爸就死了。他安慰妈妈,告诉她不要难过,安慰着、安慰着,我们就和他变成一家人了。”

很短的一段话,但是戴迩却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刚搬进大房子里,终日郁郁,无人可诉。我找了一个本子,倾泻我所有心事,包括各种难以启齿的秘密。后来我将它销毁,为了不忘记上面的所有内容,我花了两天时间将它全盘背下。”

“包括这段话和上面那些话,它们原原本本地记录在我的书上。很短很短,我甚至不敢写长,也不敢用稍微成熟和直接的措辞来描述。”

“你懂的吧?”田思代直接把话挑明,“我知道这一切,妈妈却被蒙在鼓里。呆在那个房子我如坐针毡,我不知道要怎样日复一日地、不露出破绽地面对我的仇人。”

“于是我把怨气撒在无辜的妈妈身上,我成天惹她生气,我叛逆、不懂事,最后我忍受不了在家里被束缚的感觉,独自搬了出来。”

田思代的神情无比平静,没有什么大波动,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戴迩呆呆地问为什么,他的嘴唇颤抖。

穿着红衣服的奴隶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视的声音,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听的如痴如醉,没有在意他的异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说的那些,无非也就是我的过去罢了。可能不同的是我家里比你们多了一台电视机。”田思代的声音很轻很轻,“戴迩,你的野心不要暴露得太明显。”

她直接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她早就发现了他的目的。

戴迩感到窘迫、紧张、不知所措。他的汗冒了出来,手心变得粘乎乎的。

田思代的眼神复杂,说:“但是我选择相信你。你就当作我刚刚是对着朋友说胡话吧。不要想着说出去,说出去了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你。”

他也许并不完全对她报以真诚。但那又怎样?她不也一样有所保留和欺瞒?成为伙伴的前提永远都不可能是相互之间坦诚到底。

如释重负。

戴迩不知此时应该是哭是笑。

“谢、谢谢。”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说了这两个字,因为过度紧张原本的两个字变成了三个字。

“但是你要想清楚,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外面挂着的这层身份,什么都没有。”田思代继续说着,“知道是花江月让我从跳下去的时候,你也应该知道了我的处境。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如果你是因为自己升职而觉得我有价值,那就错了。升职只是因为你对于保护‘贵族’这个群体而立下功劳,而不是针对我;就算是真的针对我,那也是那些人根本就拎不清,盲目从众罢了。只要仔细观察,他们就会发现,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有权力,无论辈分如何。我的幸运之处只在于爵位的继承人还没有完全敲定而已。”

戴迩反驳道:“思思,不是的。我能感觉到,虽然这样说不太妥当……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讨得了你的欢心,他们才选择提拔我的。”

“你很优秀,大家都知道你的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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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相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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