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看向能够

四、看向能够

“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吗?”

睡了很久很久,好像受到了远方的召唤。这一句话被反复强调,来自空灵,或是在耳边细说,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反反复复的疑问。意识浮浮沉沉,又不断下坠,四周是鹤唳的风声,夹带着纸张的嘶鸣。

田思代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的面前是死去的那位大小姐,面容模糊不清,可田思代就是认得出她。还有红衣女人,红衣女人连站都无法站稳,一直摇摇晃晃,四肢不断扭动,却还是牢牢在原地,无法移动。

两人都抬起了手,齐齐指向田思代,便齐齐倒地,身体喷涌而出的血水有一人高。

再一眨眼,田思代就来到了一条小巷,场景也从白色的一片转为漆黑,头顶有月亮。这里的建筑很奇怪,第一层的房子拼成了一个圆,只有一条楼梯可以上下进出。这条楼梯口蜿蜒向上,房子攀附着它,在每一层都拼成了或大或小的圆,这样歪歪扭扭地向上生长,直到高处。

小巷的两边都是这种房子,所以小巷也不是笔直的,一会宽一会窄,伴有恶臭的垃圾味道,没有路灯,只能靠月光来视物。

比起众人的欺压,田思代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更害怕的是这些,以及萦绕在她身上永久消散不去的熟悉感。

但这里是梦,谁又会知道呢?

于是她飞快地跑了起来,头发被高高地吹起,没有人知道。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感到疲惫,可是四周还是这条小巷,像是铺天盖地的鸟笼,囚禁、污染人本该美好纯洁的梦境。

忽然前面出现了光,田思代跑过去。少女的身影由远及近,袖上金纹铺满了耀眼的光芒,是花江月。

花江月伸手拦住她:“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那我要怎么办才好?”

花江月笑着回答,“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哦。”

田思代一愣,猛烈摇头,但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刀。她每摇一次头,刀刃便锋利一分。

花江月似是勘破,她握住田思代握着刀柄的手,发现那手握的死死的,无论如何大力都掰不开。她笑:“杀了我,好吗?”

“不好。”田思代嘴上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把那把刀笔直捅向花江月的胸口。

如以卵击石,刀在碰到她胸口的那一刻化作了粉末,随机被吹散开来。田思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吗?”花江月忽然说道。

田思代抬头,看着她的脸。

“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吗?”这次换她喃喃自语。

花江月伸出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看。”

田思代忽然全身剧痛,尤其是双腿,犹如被硬生生折断了一样,这种疼痛犹如排山倒海,忽然席卷,猝不及防。她根本无法一下承受这样的剧痛,呻吟着倒地。

“田思。”花江月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不,应该是变成平常的样子,刚刚那个她,她们俩人就如同情景剧一般没有意思的对话才不像是真的。她的语气又变得傲慢起来,是对束手无策的弱者专属的傲慢。

“这样的胆怯、这样的弱小、这样的无能。”渐渐有长满了触角的东西爬上田思代的腿,惹来冰凉。

“你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越来越多。

“你就应该,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铺天盖地的臭味直直钻入她的鼻孔。

田思代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她痛的说不出来话。不能……不能这样,万分恐惧,脑海中只有这样的想法。

花江月转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快步走一边叨叨:“终于把你带回你应该呆的地方了,再不走我也走不掉了。”

唯一的光明随着她的渐行渐远也一并远离。

田思,田思,这两个字犹如猛兽侵袭,袭击她的大脑,冲垮她的记忆之塔。

她不能叫这个名字。

脑海中嗡嗡作响,像是被放大了的夏日蝉鸣。田思代的双手剧烈颤抖,粘附在她身上的恶心之物快要将她吞没。

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吗?

“好。”无穷的不甘和恨意喷涌而出,田思代像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微微说出这词,便闭上了眼睛。

日色美丽。

少女站在树下。穿过匝匝枝桠和密的叶,温柔的光影投射在她的身躯上,亮色与暗交织重叠,只有袖上金纹铺满了耀眼的光芒。

她仰起头,高高的马尾轻轻晃动。影、树,少女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连风声都无,弥漫的寂静染出一幅绚烂的画,她如烈日骄阳,灿烂而摄人心魂。

然后她走上去,拥抱了他,时间静止。

裙下的肌肤微微鼓动,忽然开始疾速膨胀。手上的肌肉也在明显地抽搐。

少年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低声问她怎么了。

少女不语,只是放开了手,握住自己的脉搏,呆滞又觉得不可思议。

持续时间不到半分钟。少女四周的皮肤就如同滚烫的开水表层,整个人都扩大了一圈,密密麻麻鼓起的大包里不知是何物,一下一下剧烈晃动着,而且正在不断膨胀。

少年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手足无措。

少女没有回应,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痛苦万分。她依旧握着自己的脉搏,有意识地缓慢后退。

燃烧的锅等到水烧干的极限之后,便会爆炸。少女的身体就像充盈着蒸汽的密封袋,后退了六步,便达到了极限,引爆了这具身体。像漫天烟花散开来,血和肉一并冲破外壳与衣裳,四面八方地追赶,光和影交织重叠,血铺在地上有亮有暗。

少年的脸上全是血,腥味浓郁。他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发出哀鸣。

田思代在这个夜晚醒来,自她从二楼跳下去已经过了一天的这个夜晚。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楼层不高,田思代伤的并不算严重,只是腿部有明显的痛感,是骨折了。也正是认定了不会造成多大的事故,花江月才对肆无忌惮地对我下达那样的处罚吧,田思代这样想着。

床头放着她的包,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震动了一下。

田思代支起上半身,她的下半身尽数没入盆状的白色容器里,直到大腿根,所以实际上她的姿势一直是坐着的。容器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却十分粘稠。她伸出手把包拿过来,然后打开。手机躺在最显眼的地方,亮起的屏幕告诉她收到了一条讯息,上面的号码她分外眼熟。

“我真的有这个能力。”

那条讯息是这样写的。

田思代不明所以。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昏迷时的梦境,以及出现的讯息连接起来,仿佛形成了一张网,有一个称得上大胆的猜测正在从这里隐隐形成。

弹出了一条新闻。

花江月死了。死在了昨天中午,看日期是田思代昏迷的那段时间。

“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几乎是没有意识地,田思代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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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相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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