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许嘉玄想点头,可是觉得点头又不妥。
他说要履诺,那便是还是要娶别人的意思,可是若说不履诺,那他又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这话就接不得。
她果然是在生气。
他低头思索,眸光闪烁不定,在她一错不错的凝视中,额头都冒了冷汗。
最后索性把人一把搂到怀里,坦白说来:「是。如若今日我未娶,真遇到当初的恩人,她为我毁了容貌,定然是要履行诺言的。但……那必须真的是于我有恩那个人,刚才遇到的姑娘,身形样貌相似,却是相遇得太巧。她们离去的方向亦是朝着玄灵观方向,可我寻过多年都没有消息」
「我并不能确定那就是对我有恩的人,我叫六顺去跟着看看。」
他倒是坦白,可梓妤对他那句身形样貌相似十分不满。
她是长那样吗?
果然还是瞎!
她抿抿唇,再度发问:「那若真是你恩人呢?你要怎么办?」
「自然是看看她有什么难处,再从那些难处还恩情罢,我性格是暴戾不讨喜……却决不会负你。」
他撇过头,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
梓妤一愣,就瞧见他耳根以肉眼能眼的速度慢慢染上红晕,到最后竟是红得能滴血。
他那是在表明心意吗?
她觉得自己被他攥着的手心里都是汗,心头怦地一下猛然跳动,莫名地亦瞥开视线,不再盯着他看。
马车又在官道上徐徐行驶,嘚嘚的蹄声从外头传进安静车厢里,慢慢变得急促。许嘉玄听着那声音,觉得那节拍就如同他此时的心跳一般。
两人沉默着,他只把她搂得越发紧,梓妤窝在他怀里,听到他比自己跳得还快的心跳声,终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许嘉玄听着她愉悦地笑声,下颚都紧绷着。
梓妤就轻轻扯了扯他衣襟,说:「这次倒是不傻了。」
什么叫他不傻了。
许嘉玄不满地低头,却对上她带笑的双眼。弯弯如月牙,皎洁明亮,让他心头又怦然跳动。
梓妤想告诉他,别查了,那人就是假的,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低头含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让他贪婪地加深这个吻。
兴许是因为他刚才的陈白,梓妤难得主动,色授魂与,令他越发沉溺。
等到结束这长长一吻时,他手已经从她衣裳下摆探了进去,她亦被抱坐到了他腿上。
梓妤听着他急促的喘息,还有那双深谙涌动异光的眼眸,哪里不知道他意动了,一把拍开他的手,重新坐到边上。
怀里的暖意离开,许嘉玄喉结滚动着,只恨此时闲杂人等过多,美人不能抱怀。
「你别去查了。」
她调整好呼吸,抬头看他。
即便是这样,她此时仍旧是眸光若水,是被怜爱后的娇态。
许嘉玄看得喉咙一紧,去拉过她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说道:「既然遇上了,不管是真是假,又或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推动,都得去查个清。」
梓妤张了张嘴,在他那句有人暗中推动中沉默。
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人推动?
心头那种被人窥探把握着一切的诡异感又再起。
如果是这样,她更该跟他说明白。
哪知她才要开口,他已经先说道:「梓妤,我知道你肯定会有些吃味,但如若那真是欠了恩情的人,这恩还是要还了才能安心不是?」
梓妤原本想说的话就全给咽了回去,拿眼斜斜睨他。
她怎么吃味了?
不过是觉得他眼瞎罢了。
得,他爱查查去,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能分辩出来。
许嘉玄话落后,发现她又不说话了,只当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倏地扬起嘴角,抓着她手贴着唇亲了一下。
——吃味那就是代表在意他的。
这么一想,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又往上扬。
梓妤将他会错意的样子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任他自己在那儿傻乐。
在太阳微微西斜的时候,车队终于了进了城。
明德帝吩咐众人不必再送驾回宫,在城门口便遣散众人各自归去。
众人下车来恭送帝后与太子。
等到御驾走远,又见几位皇子转身上马离开,一应大臣才敢散去。
威武侯府在朝中地位不低,许嘉玄是遭了斥责,但他又是嚣张惯的,直接命人不必谦让加快速度回府。
方景铄本想趁这个机会来跟他说两句话,哪知他跑得比兔子都快,只能忧心忡忡离开。
许嘉玄回到侯府,首先就去了父亲那里,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纤细道来。
威武侯沉默居多,也不知是不是被梓妤和太子的身世惊着,良久才说:「是福不是祸,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
父亲的反应比他想的要更为平静,许嘉玄站起身来一礼。
出正院的时候,恰好遇上许嘉清。
许嘉清穿了身青色的直裰,戴着方巾,文质彬彬地朝他拱手:「听闻大哥回来,弟弟就想着肯定要到大伯这儿来的,果然是遇上来。」
「怎么,有事?」许嘉玄疑惑地问道,「二叔这两天又难为你了?」
许嘉清忙摆手回道:「没有,就是来给大哥问个安。」
「你我兄弟,何必这样客气。」许嘉玄就抬手拍拍他肩膀,淡淡一笑,「你且用心温书,只等中了进士,光耀门楣。」
「家里有大伯和大哥,哪就要我光耀门楣,弟弟只求不坠了许家名声。」
两人再又闲话几句,许嘉玄说改日再喊他喝酒,匆忙回了屋。在他转身离开后,许嘉清手握了握拳,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神色晦暗不明。
梓妤在马车里窝了一路,回到屋里困意袭来,简单梳洗换过衣裳便上床小歇。
这一睡,许嘉玄回屋都不知。
许嘉玄来到床前时,便见她睡得香甜,脸颊红红的,少了她平时冷静自持的那份气质,显出几分甜美的可爱来。
他立在床前看了片刻,弯了弯,本想亲一口的,到底又直起腰来没有扰她,转身去了书房,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许久。
晚饭前,六顺终于得到一些消息,先来给他回报。
「世子,您让跟的那老妇人和姑娘住在陈村,家中有八口人,有几亩薄田,甚是清贫。今日是那老妇带着孙女去邻村相看孙女婿。」
陈村离着官道不远,方向倒是像着玄灵观,只是离玄灵观甚远。
六顺还没有说完:「那个姑娘脸上有疤,据闻是小时候在山上弄伤的。本就不好说亲,结果父亲兄长都是赌鬼,本村更没人敢娶她。」
许嘉玄从烛火前抬头,语气沉沉:「查到她在哪个山头伤着的吗?」
六顺被他低低的声音闹得打了个激灵,余光瞥到他神色并不太好。
低了头再说道:「探子打听到是在玄灵观后山伤的,被……猴子抓的。」
「什么年岁时的事情。」
「这……」六顺仔细回忆了一下,探子似乎没说,「属下再去问问。」
话落,忙不迭转身跑走了,留下满屋的光亮和主子。
许嘉玄在人走后,坐在案后似乎在出神,片刻后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