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叠冥币
林青崇对富二代其实没有什么恶感,也谈不上好感。
他对他们这个群体一是没什么交集,二是林青崇本身也没那么酸。
有些人仇富,归根到底,还是那种酸柠檬的心理。
总觉着为什么那些人能有个好爹,为什么自己没有,看人家过得潇洒滋润,捎带着也就怨恨上了人家。
甚至严重点的,不仅仇富,连自己的爹妈都怨恨上。
凭什么别人的爹妈就是大富大贵,你们却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既然不能给我一个好生活,又为什么把我生下来?
然后对着爹妈拳打脚踢。
这种新闻在国内,倒是不少见。
爱屋及乌反过来,其实也可以说恨屋及乌。
不过林青崇没这臭毛病。
所以当神秘乘客忽然的那一句,这种人一般活不了长久,他才会感到诧异。
林青崇不是很明白这个人想表达的意思。
亦或者仇恨的方向是什么。
看不惯别人大半夜在二环飚车?
还是,单纯地对富二代们没有好感?
当然。
不管是哪个理由,人家要这么说,那是人家的意愿。
就算你坐在车里咒骂世界首富,也没人说你什么。
总不可能因为你这两句咒骂,林青崇就得打个110报警给他/她抓起来吧。
但。
咒骂归咒骂。
毕竟骂两句又掉不一块肉。
可偏偏为什么他/她说完这句话,没几秒钟,人家就死了。
死得挺惨,直接给分尸。
正应了他/她之前说的那句话。
说活不久,就活不久。
整得跟演电影似的,导演喊开始的时候,分分钟按照剧本死给你看。
一场意外?
还是......
他/她的咒骂,真能起到作用?
林青崇看向乘客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你看,我说这种人活不久吧。”乘客没有看到林青崇古怪的目光,因为他/她一直把脑袋缩在外套兜帽里,从来都没有和林青崇对视过一眼。
即便从反光镜中看他/她,也仅仅只是看到一点点侧脸,还因为夜晚太黑,根本看不清楚那侧脸的模样。
黑漆漆地,就好像他/她的兜帽底下,是一个空洞的脑袋,空空如也。
林青崇深深吸了一口烟,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开出租车这一行走晚班,什么稀奇古怪的客人没见过?
不过能遇到这么个玩意儿,倒是真的少见。
“路给堵上了,估计得耽误几分钟,大半夜不赶时间吧。”
林青崇将烟蒂从车窗外丢了出去,转移话题,不想和他/她在别人活不活得长久这个问题上再聊下去。
“有点赶。”
古怪乘客却是很认真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调头从口子下去。”
林青崇却是笑了起来:“您没毛病吧,在二环高架上让我逆行?”
“我建议您最好这么做。”
听着由远及近的警鸣声,他/她缓缓开口:“您这车里,可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警察要是看见了,你的问题也说不清吧。”
林青崇不由自主地扫了眼副驾驶仪表盘下的储物盒,盒子是用钥匙锁起来的,从外面肯定看不见里面。
这位客人半路上才接到,也不可能看到猴子把东西给自己后就立即跑那么远来搭自己车。
至于他/她为什么知道,林青崇大概有了一点想法。
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拿火点上,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才不急不缓地道:“别这么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就是个出租车司机,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耽误谁。”
“呵呵。”
他/她古怪地笑了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现场,轿车司机先被送往医院,警察则开始找目击者进行调查。
不一会儿,一个女警察向着最后面的林青崇他们走来。
她个子很高,大长腿,美得像画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周若兰趴在车窗上,闻着烟味略微皱下眉头:“少抽点烟。”
林青崇无奈把才点上的烟摁在车载烟灰缸里掐灭,向着旁边的乘客努努嘴说道:“送客人呢,这案子你负责?”
“嗯。”
周若兰点点头:“才接到的报案,看到你的车牌,我就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下班了呢。”
“今天晚班,忘了跟你说。你也知道,我的时间不固定。”
“嗯。”
林青崇看着正前方,问道:“什么时候把车拖一下。”
周若兰转头看了眼车祸那边,说道:“拖车联系来了,马上就过来。不过你们得做个笔录才能走。”
林青崇笑了笑:“怎么,连你老公都要审?”
周若兰白了他一眼:“没办法,例行公事,程序还是要走的。”
“周姐,调查得差不多了。”
那边过来个小年轻,看到林青崇,赶忙从兜里掏出包烟:“姐夫也在呐。”
林青崇点点头,接过烟道:“送客人呢。”
“赵永,来得正好,给你姐夫做个笔录吧。”
周若兰看到林青崇又把烟给点上,皱起眉头:“我去前面看看。”
“哪能给姐夫做笔录啊,怪耽误时间的。”
“没事,公事公办嘛。”
林青崇倒是无所谓地摆摆手。
赵永就只好回去拿本子过来做笔录。
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林青崇深吸了一口烟,眯起了眼睛。
林青崇今年28岁,周若兰26岁。结婚一年多,夫妻一个晚班司机,一个警察,都没有固定时间,聚少离多,也算家常便饭。
赵永过来做了个笔录,挺给面子地没搜查汽车,连副驾驶的乘客都没有骚扰,简单聊几句就放行。
毕竟根据目击者证词,这件事很明朗,开跑车的富二代超速行驶,忽然并线,造成车祸,一死一伤,基本可以这么定性,做笔录,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姐夫,那就先这样,下次来队里看周姐的时候,记得多做几个菜。每次周姐从家里带饭菜上班,队里的人都得眼巴巴过来眼馋着,指着您下次请咱们去您家吃饭呢。”
赵永合上笔记本,跟林青崇开了个玩笑:“说句实话,您这手艺不开饭店可惜了,您要是开饭店,我保管天天去。”
“呵呵。”
林青崇笑了笑:“下个月你姐过生日,到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
“行。”
赵永乐呵呵地回警车上去。
事故车辆被拖车拖走,耽误了大半个钟的时间,直到这个时候,林青崇才重新启动车子上路。
车子忽然陷入沉默。
大家谁也没说话。
开了20多分钟,下了二环离和平岭就不远了,四五公里的样子。
不过离市中心就更远,越走越偏,远远地看到一片小树林。
其实那不是树林,是一个很大的公园。
和平岭原来是郊区,近着江左沿岸。
后来开发,靠近市中心那边发展得好一些,滨江那一块则建了个公园,附近小区不多,公园旁就是蓝鼎大酒店。
六星级,因为能看见江,远眺还能瞅着海,价格也贵,在这里头住一晚,抵得上林青崇四五天收入。
“到了。”
林青崇把表按下去。
乘客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叠钞票递给他。
林青崇注意到,他/她戴着手套,从大衣口伸出来的手脖露着一点白色的绒毛。
“多了点。”
林青崇数了一下,四十多张,想递回去一半。
乘客压低了嗓子说道:“就当小费吧,今晚的事情,我希望您能永远烂在肚子里头。”
林青崇把钱揣在兜里,摇摇头:“如果算封口费的话,少了点。”
“呵呵。”
乘客笑了笑,也不多话,又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在座位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在了公园小树林当中,林青崇目光转头看向座位上的钱币。
那一叠厚厚的钞票。
是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