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回:万事已具备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东梁的皇宫里一派喜气洋洋,都在为新降世的小皇子庆生。可朱家府邸却无尽凄凉,更不敢大张旗鼓地操持丧礼。连来吊唁的众宾客,都低调的没办半点声响。唯恐冲撞了宫中的喜事,虽然新出身的小皇子有一半朱家的血统。
若不是徐墨卿及时赶到,只怕朱家人连哭丧都不大敢。整个府邸沉寂且压抑,明明朱袖淳寿终正寝,算得上一桩喜丧。
朱仙然恐还不能得知这个消息,待她返回丰城总得一个月以后。幸而天气慢慢转凉,但一个月之后发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朱欣然没有得到回来的命令,况泽城现下的局势才刚刚稳定,保不齐南海忽然卷土重来。朱欣然是铁定不能回京的。
唯有朱夕然守在母亲身边,身为男儿,又不宜抛头露面,刘缨一下子成为朱家的主事人。刘练则陪在朱夕然的身侧,帮他打理宅内的各种琐事。
徐墨卿赶来时,朱家倒是井然有序,丝毫没有乱了阵脚。这当然要仰赖于朱袖淳平日里管教有方。徐墨卿为朱家人带来了女皇的旨意和厚重的祭礼,只与朱家人寒暄片语便离开了。有了女皇的旨意,杨湘等省部的人开始着手操持,朱袖淳的后事才算体面的施展开来。
徐墨卿心系家中的燕归晚,一赶回燕公府,恰与燕乐施打个照面。她穿着纯白素衣,指挥着手下人将祭礼装车,也要赶往朱家吊丧。
燕乐施上前行礼,徐墨卿便把燕家的情况向主母略略地交代一番。他瞧只有主母一人,便道:“怎么没看见小姨母的影子?刘生已在朱家内宅里忙活。”
“乐允?她前两日已赶过去。”燕乐施解释道,“朱家看棺材板、选坟墓、张罗一应纸钱祭祀什么的,乐允都在出力。许是殿下过去时,她在外面忙碌,才没与殿下相见上。”
原来如此。这燕乐允经由燕乐施几年调教,也成为可挑门立户的女君,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头脑不灵光、过于迂腐呆笨的女子。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燕乐施向他的身侧挪了挪,“晚儿近来脾气大的很,得知朱老过世,更是悲恸万分。刚刚还挺着个肚子,来我木李楼闹了一气。非要跟我一起去往朱家。若是月份小我也应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哪里能使得?”
徐墨卿尴尬地按着太阳穴,“主母多担待,我这就回去好好劝她。”
燕乐施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还是殿下最辛苦。这两日殿下进宫,明郎和泽儿在桃夭馆里照顾晚儿。”她顿了顿,方道:“泽儿那只小脱兔,两天往我木李楼里跑来三次,哭哭啼啼地抱怨,他长姐是怎么欺负人的。”
徐墨卿一听这话茬儿,当下就明白过来,燕归晚两两日铁定没有消停。于是辞了燕乐施,急急忙忙往桃夭馆走去。
此时燕归晚刚刚在卧房里睡下,韩明子和燕泽银则在明间里对坐。二人均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见到徐墨卿走进来,燕泽银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姐夫,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韩明子虽没有燕泽银这么夸张,但也明显长舒一口气,缓缓起身,向徐墨卿道了万福。
徐墨卿将燕泽银的手扒拉下去,故意嫌弃道:“燕泽银,你干什么?”
燕泽银努努嘴,委屈巴巴道:“姐夫,我长姐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们这么做也不对,那么做也不行。总之老实不符她的心意!”
韩明子在身后拉拉他的衣袖,“泽主。”
“怎么啦?我说错了吗?”燕泽银回往他一眼,满不在乎道。
“晚妻主寝食难安,闹些脾气在所难免。”韩明子替燕归晚辩白,“今早太医来问诊,妻主央及了半晌,人家才敢在药方子里加几味有助于睡眠的草药。”
徐墨卿身子一凛,“什么?”
“殿下放心,对肚子里的孩子无害。”韩明子急忙解释清楚。
徐墨卿望向卧房,“也就说是晚儿是吃了药才睡下的?”
二人均点了点头。徐墨卿安抚他们:“这两日有劳了,你们且回去歇歇,我先进去守着吧。”
燕归晚睡得很沉,人安逸地躺在床榻上,显得平和许多,想是那安神药的功效。徐墨卿脱下外衫,慢慢地躺到她的身侧。
还是身边有她,才觉得无比踏实。这几日徐墨卿持续奔波,也觉甚是乏累。守在燕归晚身边没一会,就恍恍惚惚地进入了梦想。
梦里他扶着她的肚子,哄劝道:“晚儿再忍忍,小家伙就要出来了。”
这一觉他们妻郎越过傍晚,连晚膳都没有起来吃,就这么一直睡到次日天亮。燕归晚中途没有醒来,徐墨卿亦是没有。直到第二日妻郎俩睡醒,都觉得心旷神怡舒服极了。燕归晚的气色较之前好了许多,心中也不再烦躁。徐墨卿更是解过乏累,越发精神起来。
“宫中形势如何?”恢复了理智的燕归晚,还是最担心这个问题。
徐墨卿双手枕于脑后,闭着眼睛说道:“女皇做月子需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月表面上还会很安静。一个月以后,朱仙然大抵就能回到京都。朱老发丧出殡后,太尉一职一定会有个说法。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有的人更是按捺不住。”
“这个……”燕归晚想了想,“其实谁做太尉,对我们而言关系不大吧?”
“只要不是钱家人做就好。”徐墨卿转过身轻抚她的肚子,“那样的话李家、杨家就不会出现什么大变故,咱们俩也可放心的离开。不然即便咱们能走成,以后麻烦还是会缠身。我们与他们同根同生。”
燕归晚想清楚这个利弊,又问道:“女皇招仙然将军回京,到底是何用意?是同意她致仕赋闲?还是只要她回来给母亲发丧?”
“以朱老病逝为由头,其他的一概没有交代。这内情还得等到朱仙然回来才能揭晓。”
“那咱们呢?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去御前请封地?我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请缨镇守凉城?”燕归晚焦躁地问道。
“晚儿不要考虑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你把腹中孩儿生下来。最多一个月之后,所有答案都能揭晓了。”
徐墨卿起身下榻,唤大官儿们打来清水,帮他们妻郎二人梳洗。燕归晚愣愣地不大言语,任凭九莺和九灵摆布。她忽然摸摸自己的肚子,“它又在动了。”
九莺笑呵呵道:“小的瞧着准是个女儿,这么淘气,以后一定跟晚主一样,是要当将军的。”
徐墨卿走过来,半蹲在她的身下,“我瞧着也是女儿,以后长得肯定也想晚儿这么看好。”
燕归晚望了望九灵,“灵官儿,你说呢?”
“小的瞧着也像是女儿。”九灵咯咯地笑道。
燕归晚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们就不希望它是个男儿?一个个重女轻男!”
“晚儿希望是男儿那就是男儿。”徐墨卿顺着她的意说下去。
燕归晚起身走到去妆奁上的铜镜前,左看右看,抽冷子说道:“我的肚子怎么这么大呀?”
徐墨卿将她扶坐到椅子上,“大就大嘛,证明咱们这孩子养分吸收的好。”
燕归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意思。”
“那姐姐是什么意思?”安生端着茶水走进来。
燕归晚将安生叫到身边,“安生,你觉得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安生挠了挠头,“姐姐,我也觉得是女孩。”
燕归晚泄了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道:“我觉得我肚子里有两个小人。”
她说的漫不经心,余下所有人均是一愣,徐墨卿更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燕归晚睨着他,“哥哥,我说我觉得肚子里有两个小人,有可能是两个女孩呢!”
徐墨卿眉开眼笑,“晚儿,你是怎么感觉到的?太医来看过这么多次,没有提出过么?”
“没有。”燕归晚眨着星眸,有板有眼的说道:“她们都没有说过。但是我最近总能感觉得到。而且我做梦的时候,也是两个小娃娃跟在我的身后。”
“若是双生子,晚儿你就太了不起了。”徐墨卿笑得更加灿烂。
燕归晚对众人道:“我乱说的,你们不要出去讲。万一到时候不是呢!”
众人立刻应声道:“遵命。”
这日,燕泽银已离开燕公府回往家中,燕乐施也从朱家吊丧回来,唯有燕乐允还在朱家里外帮忙。徐墨卿搀扶燕归晚来到木李楼中,三人在房中商议甚久,说的尽都是未来这两个月,燕家该怎么闯过难关。
“二姨母,我觉得不管之后这条路该怎么走,你和遥郎的事还是趁早办了吧。”燕归晚悠悠笑道,“最近都没瞧见你去会遥郎,莫要让人家心寒呀!”
燕乐施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对徐墨卿道:“殿下赶紧把这小猢狲带走,现在敢开起我的玩笑了,这个家是装不下她了!”
徐墨卿与他们姨甥笑了一遭,便动身去往府外,“我得去趟省部问问杨湘她们,朱老的丧仪预备的怎样?女皇让我代替她四下看顾,我还是得做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