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年没做爱的女人已经是二次处女的等级了。」她又偷偷补了一句,我只希望她的音量没大到让人听见。
「来来来,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又安,别看她这样,可是一名很厉害的旅游企划师喔……」她一讲完就被我偷捏一把,每次都这样,她这样介绍完之后聊天会很尴尬,因为人家很快就知道我只是个玩家家酒等级的人,哪来的专业可言。
「然后这位是中仁,他在日月光工作,是个上进的年轻人喔。」妍依熟练的让气氛活络,我则淡淡的笑着,并且观察起眼前这个人。
我总在想,一个人跟一个人的相遇很神奇,有的人匆匆一别就过了,有的人则会在彼此的回忆里留下某些伤痕,便再也不相遇。
那么这个人,会是哪一种呢?
05
妍依一点也不意外的在介绍我们认识后,就找个藉口先离开。留下我尴尬的面对他,标准的相亲模式。
「你在笑什么?」见他突兀的噗哧一笑,我问。
「我觉得我很幸运,原本我不太喜欢这种介绍模式的,但还好来对了。能认识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值得。」
糟糕,这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那种油嘴滑舌,凭着长得还不错的外表,就自以为情场高手的类型。我,最讨厌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美女问的话当然可以。」
「你觉得我跟你去开房间的机率有多少?」
他的脸一僵,「什么?」
「我讲得还不够明白吗?」
「不是,我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主动的女孩子……其实我也是不反对啦,我曾经有个女朋友也是先做了才正式的在一起。」他说着,还用着一双迷蒙的眼神看着我。
「我帮你回答吧,机率是-100%,就是永远不可能。」说完,我直接起身走人。
走到外头往玻璃窗内看,还可以看见他那因为被羞辱而愤怒的打电话的模样。
才刚回家没多久,妍依的炮轰电话如预料的打来,「喂是仙女吗?」
「……」
「你是真的想当仙女对吧?你没事跟人家那样说话干嘛?就算先去开房间又如何?我不是说了,长那么帅就算一夜情也无所谓,我真怕你都要枯萎了!」
「那个人轻浮得要命,我就敬谢不敏了。」
「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啦。」她歇斯底里的吼完就挂断电话了。
我无奈的看着电话叹气,虽然对好友觉得抱歉,但那种人我真的一分钟也不想多谈下去。
对于爱情,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后变得渴望度这么低,明明以前,我不是这样的。
轻轻吸气,快要入秋的清凉气味,让我想起了那一年,我跟张在宇的疯狂。
我们一起骑着机车环岛了整整七天六夜,我们一起看过了阿里山的日出,太鲁阁壮丽,又或者是台东公路的美好。那是我收过最特别的七夕情人节礼物,那几天的回忆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深刻。
『张在宇我喜欢你──!』在七星潭的时候,我不在乎旁边还有多少人,就这么对着大海喊着。
『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
『永远?那不就要看到你变老?』
『你也会又老又有鲔鱼肚,还敢嫌我?』
我们笑了,笑得那么没有烦恼。
「我喜欢你。」这句话,我有多久没对谁说过了?
准时一点,在我还在发呆的时候,失眠的人准时打电话来。
「喂?」
「今天听起来很忧郁。」
「光一个喂你就能对我的心情分析了?」
「因为平常的你应该会说『嗨!失眠的人』这样。」
我被他轻轻逗笑,「观察力一百。」
「所以是怎么了?」
「你今天心情不是也不怎样?因为你太开朗了,平常你的语气会更沉稳,现在有些刻意。」
「我看我们就不要对彼此分析了,今天确实发生一些事情,一些我觉得我早该习惯的事。」
我默默的倾听着,他说,因为要月底了,他的业绩还差三万多没达成,他的上线把他盯得很紧,最后半强迫他去找身边的朋友下手。
『我不是要你去强迫你的朋友,你也可以问问脸书上那些同学啊什么的,聊聊他们有没有保险,你可是专业的保险业务员,帮朋友分析跟提供建议是正常的吧。』
他很不愿意,但是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如果他还想在这间公司待下去的话。
所以他乖乖的去私讯了那些加了好友很久,却完全没聊过天的人,大多是国小、国高中的同学。
遇到其中几个女生透露了点对他有兴趣的样子,他就顺水推舟的搞起暧昧,让对方自己主动约他要谈保险。男生的话就聊点以前的事,然后再不经意的透露自己因为接触保险,得到不少赚外快的撇步,平常他的脸书本来就很常放一些开好车、吃好餐厅、员工旅游出国等的资讯,所以对方很快就相信了。
他周旋于这些同学之间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有较容易上钩的鱼买了保险,他的业绩在最后的日期里勉强达标。而那些为了保险而搞暧昧的女生,他评估了对方若是无财力再负担新的保单,就暂时放生,等过阵子快要缴款时,他再找些理由热络就可以了。
「听起来,你做得很得心应手。」
「讽刺吧。有时候觉得同时有两个我,一个真正的我飘在半空,看着自己正在做着讨厌的事,可是别人却完全看不出来我讨厌,因为我做的太好了。看着女生抱着会在一起的希望,害羞的约我出来,为了制造见面机会所以跟我买保险的样子,当下的我居然没有一点愧疚。」
「你知道吗?你真是个烂人。」
他愣了愣,「谢谢……啊、我不是谢谢你……我是、一直很想听人这样骂我,会让我好过点。」
「真奇怪,听你刚刚的形容,感觉你周旋在客户间应该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可是,在电话里,你好像就变成了,那个飘在半空的你。」
我顿了顿了,又说,「至少你还记得自己真实的样子就好了。离开了工作,你还是那个你,就很够了。」
「……嗯。」
结束了通话,时间还不到两点,虽然今天我没有跟他诉说我的心情,可是听完他的事情后,我也变得比较冷静了。
星巴克的那个人,也许也有他的不得以,才慢慢的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那种自己也不认识的感觉,我也有过。
过去,我疯狂的不只流连酒吧而已。
在那种震耳欲聋的空间里,想要说话让对方听见只能靠很近,甚至贴近对方的耳边,酒精的催化让人很容易的就接受了各种尺度的事情。
比如跟连长相都没看清楚的人接吻、磨蹭,或乾脆直接在厕所就做爱。彷佛一点也不在乎明天会不会来,彷佛这样自甘堕落到最谷底,悲伤就会跟着消失,回忆也能跟着模糊一样。
然后身上裹着酒精与情欲的气息回家,看着那个又等了我一个晚上不睡的男人,对着我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