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袖和翠烟相伴在李明微身旁,翠烟问道:「王妃,我们要去住多久?」
李明微摇头说:「不清楚,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庄子上自在一些。」
那是她名下的产业,她要怎样都行,离了赵骞的视线,她也能过得痛快一些。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多久就出了城,往西南方向而去。庄子在成县,距离京城有三十来里地。
红袖和翠烟见李明微有些闷闷不乐,直觉认为是昨天下午王爷招惹了王妃,王妃才负气出走。
红袖天性活泼,想替李明微解解闷,便道:「王妃,奴婢给您说个笑话吧。」
李明微来了点兴趣,问道:「你会说什么笑话?」
「奴婢是听前院的长平说的,有一个老汉……」红袖将长平的嗓音模仿得唯妙唯肖。
笑话还没讲完,翠烟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红袖你这人太逗了,王妃,您瞧她学长平,是不是一模一样?」
长平和长安同是赵骞身边的小太监。这才多久,翠烟与红袖就和赵骞身边的人混熟了。
李明微道:「红袖,你的笑话其实并不好笑,但你模仿得很有意思,那个长平平时就是这般说话的?」
「差不多,长安常说长平就是只猴儿。」
渐渐的,在两个丫鬟的带动下,李明微的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她想,在庄子上住久了,兴许就会更加从容,也不会再为那些过往而烦恼。
过了将近三个时辰,总算到了庄子,李明微下了马车,就见武庄头夫妇早已过来迎接。
「王妃,一路辛苦了。」
「还好。」李明微看向粉墙碧瓦的农家院落,武庄头夫妇很会收拾,虽然地儿不大,又是在村落里,但也挺整齐的。
那棵大槐树下拴了一条大黄狗,见有陌生人来,吠个不停。
武庄头家的小儿子将绳子牢牢的抓紧,生怕大黄狗冲撞到尊贵的客人。
在武庄头夫妇的引领下,李明微进了屋。
武大娘请李明微到炕屋里,请她上座,道:「王妃您请歇歇脚,小的去将那些混球们叫来给您请安。」
李明微忙道:「不必了,你们就当我是来串门子的亲戚就成,大家随意一些。」
她来这里只想求个自在,不想受太多的束缚。
慎亲王府中,赵骞走进李明微的院落,这是他们成亲时的屋子,但他没有在此睡过一晚,她倒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往日他一进来,就有婆子、丫鬟上前同他行礼,她所用的下人全是从沈家带来的陪房,他陌生得很,至今连谁是谁都没有分清。
她才离开没多久,这院落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缓缓走上石阶,来到屋檐下,檐下挂着鸟笼,笼中空空,并没有养着任何鸟雀。
他推开那扇朱红漆的门,屋子里再没了李明微的身影,内外都是寂静一片。
她消失了,带走了她能带走的一些东西,剩下一些粗笨的家俱,比如对面那个黑漆的立柜,那也是她的陪嫁,上面还贴着大红的双喜。
赵骞兀自揭开大红色的绣花软帘,走向内室。
拔步床上依旧垂挂着新婚那晚用过的红色纱帐,纱帐上的花纹繁复,床上一床水蓝色的锦被叠得好好的,一个枕头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
赵骞有些失神的坐到床沿,伸手往枕头上摸了摸,上面彷佛还留存着李明微的气息。除了新婚之夜行礼的时候,他在这张床上坐过一下,此后便再也没有靠近过一步。
对李明微来说,住在这里不幸福,尽管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她依旧觉得受束缚,这下子她真的远远躲着他了。
他不禁在心里问着自己,她还会回来吗?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疏离以及抗拒,答案再清楚不过。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合作可以延续好几年,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就结束,现在还走到了分居这一步,再过一些时日,她就会来求他写下和离书,两人再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了吧?
如此的话,前世今生,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正月十八天气好,已经有春天到来的气息。赵骞感觉身体还算硬朗,便入宫向太后请安。
往日赵骞都是和李明微一起的,今天只有他一人,太后不免问道:「你媳妇儿呢,怎么没和你一道来?」
赵骞禀道:「回母后,王妃去乡下了。」
太后很是疑惑,「去乡下干么?她一人去的,你不去陪着她?」
赵骞解释道:「王妃去了自己的庄子上小住一些时日。」
「哦,倒也不错。乡下地儿宽,好山好水的,又清静,人住着心情也会变好。只是你怎么不跟着去?你身体不好,去乡下住段时间也能好生将养将养。」
赵骞目光暗沉,但是在太后跟前又不敢露出太多的忧伤之情,免得太后伤心,且怕太后派人去庄子上寻李明微,打扰了她,只好道:「母后,儿臣身子还没好全,也不宜动身,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太后心想,这倒也是,虽然山野里清静,可是也有不方便的地方,要是儿子突然发病,没有太医在跟前会要命的。
「也成,你好生的养着,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看看她,也别让她在外面住太久,夫妻两人各居一方长久了总是不妥。」
赵骞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若太后之后再问起这事,他该如何应对。李明微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又何必去找不痛快?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追寻着她的身影,他也累了,这次再没有力气向前行,她若再次提出解除合作关系,他肯定会二话不说的答应。
赵骞默默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正月很快就过完了,李永韬和家人道别,前往贡院,准备他人生中的另一场巨大考验。
李永韬出发前一晚,傅氏好一番叮嘱,然而李永韬只和母亲说道:「母亲,倘若这次我高中了,我的婚事能否让我自己做主?」
傅氏蹙眉道:「你还是个小孩子,想这些干么?再说,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的吗,你好好的去考试就成,别想那些没用的。」
李永韬却坚持道:「请母亲答应,只要儿子榜上有名,母亲就派媒人去将军府提亲。」
傅氏为了安抚儿子,只好点头道:「行,行。你快去吧。」
「母亲可是答应儿子了,不许反悔。」
傅氏觉得这个儿子实在让人头疼,现在还学会了要胁这一招。她想起女儿说过的话,这最关键的时候,不能让儿子心情有所浮动,便应道:「好,我不后悔。」
李永韬这才放下心来,他与母亲告别,随即回了自己的屋子。
书僮已经替他收拾好了书本,他心中甚喜,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容。
这时候他跟前的小厮进来了。
「二少爷,王爷派人捎来了一封信。」
「快拿来我瞧瞧。」李永韬接过信,匆忙打开信封。信件是赵骞的亲笔,一手潇洒飘逸的字。
李永韬快速阅览,看到后面,他不禁呆住了,接着他放下了信,去书架前翻阅书籍。
李永韬走的第二天,凤仪宫就派出一位大太监并两个尚宫,抬着一顶红顶轿子上了承恩公府的门。
李明霞在高姨娘的注视下换上那身洋红色的织锦缎袄裙,并梳了随云髻,戴了赤金的宝石簪子。那簪子是文氏的赏赐物,耳间一对南珠耳坠,耳坠是傅氏的赏赐。
高姨娘怔怔的看着,女儿立马就要离开自己了,在她跟前养了十几年,原来也不过是转瞬的光阴,这一天来得太早,她还想女儿能多陪伴自己。
当初李明微出嫁时,高姨娘还暗自嘲笑傅氏矫情,如今轮到了自己,她再也抑制不住,背过身去默默擦着眼泪。
李明霞梳妆完毕,向高姨娘行礼道:「姨娘,孩儿这就去了,望珍重。」
「孩子,你也要珍重。到时候你大伯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我也会跟她一道去瞧瞧你。你要好好的,要听你大姊的话。」
李明霞见高姨娘满脸泪痕,忙抽出帕子替她拭泪。
「姨娘不必难过,女儿这一去是去享福的,女儿将来也一定会让您以我为荣,能让您扬眉吐气,让这家里谁也不敢小瞧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