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据雷敏才说,老王爷听说元瑶暗算监军大人的人,一气之下将她一剑刺死,自己却因气急攻心,口吐鲜血而亡。
王妃自然不信,她刚一听到此消息,就立刻命人请了三个大夫过来。
结果这三人都证明老王爷的确是死于急火攻心,再加上长期食用丹药,导致气血不调才会血淤上脑。
雷敏才的嫌疑被摘得一干二净。
王妃与殷祺原打算挑拨雷敏才与老王爷的关系,让他亲手弑父,以此作为要挟。
这个计划显然落空了。
很快雷敏才就会名正言顺的继承将北王的位置,到那时,这府中怕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难不成只能一死来保全清白吗?
王妃阖上眼,泪水流过她美丽的脸庞,她已经多年没哭过了。
她任由雷敏才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一句话也不说。
雷敏才此时心中却在算计些别的。
虽然将北王的位置他已经稳坐了,但他心知一旦雷安回来,必定重查老王爷的死因。到那时,若被雷安知道自己与元瑶的事,他这个三弟的脾气可不是好唬的。
好在,雷安现在跑去了北夷人的地盘,这是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
只要雷安死在北夷人手里,任谁也怪不到他头上。
当晚,雷敏才将心腹叫来,吩咐道:「和塔力甫将军说,让他们尽可放心追敌,徐光亮自会配合。」
他又道:「再传令给徐光亮,若是见到夷人追兵,不论追谁,一不可放箭,二不可出城迎敌。」
属下领命离开。
雷敏才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玩着一对紫金珠,嘴角勾起。
前段时间,北夷将领塔力甫找到他。
塔力甫正与胞兄争夺北夷王的位置,若他能在这边境立功,会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他对雷敏才许以重金并承诺将来他若成为北夷王,必会全力支持他成为将北王,并且十年内不再冒犯边境。
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希望雷敏才能够送他几张雷安军营的部署图,助他立功。
雷敏才觉得他二人处境相似,心里生了些同病相怜之感,再加上那些好处的诱惑,便同意了。
如今塔力甫可以直接拿到大佑镖旗小将军的头颅,更会好好感谢他。
真是一举两得。
殷祺与苏然同乘一骑,因着身边又带了个老人,速度十分慢。
他还要小心着,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
「老人家,我看这村中已经没人了。既然边外生活困苦又危险,你为什么不早些离开?」
那老汉的侄子都能去敦和城,他又何必死守在这么个鬼地方。
老汉叹道:「我有个儿子,跟着将军上了战场,到现在也没回来。我想着,不能搬家啊,要不他回来怎么找我。」
苏然听了,心想,这也是个可怜人,他儿子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战死了。
殷祺听了,说:「待我回去查一查,与夷人打仗战死的,都有例银发放。」
老汉听了,哑声一笑:「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不是和夷人打的。」
殷祺没说话。
发放例银是为了鼓励西北壮男从军,才颁布的,不过几年的事。
十三年前……
雷静海还可以通过示好重新做他的将北王,甚至还能娶到公主。
但那些死掉的士兵,只怕连名字都没有记下,因为他们都是反贼啊。
老汉道:「我自小在这村里长大,眼看着人越来越少。那些夷人,也不都是凶神恶煞的,平日喝茶偶尔还会多给几个小钱。小心着点,日子也能过。」
就这样边聊边走,到达尧城时已是将近黄昏。
尧城因是边境城市,平日城门总是紧闭着。
殷祺在城外喊了许久,守城的将领仍然不给他开门。
直到他亮出监军的身份,城主才终于放他们进来。
尧城城主徐光亮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白面须髯。
他确认过殷祺的身份后,赔礼道:「大人莫怪,尧城周边不太平,平日大伙都是谨慎惯了。」
殷祺淡笑:「若是没有这监军的身份,殷某怕是进不来尧城了。难怪边外的百姓,日子再难也只能守在那。」
徐光亮知道殷祺是在讽刺自己,他对监军还是很客气的,但是西北毕竟自成一域,他们这些官,也不是朝廷给的,而是将北王给的。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你官再大,人家心里也明镜似的,还是得听自家主子的命令。
他礼貌回道:「若是不小心混入了奸细,下官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还反过来暗示,是你监军大人不顾大局了。
殷祺眯起眼,又打量徐光亮一回,然后开口:「府中可有医者?」
徐光亮疑惑抬头,问道:「大人受伤了?」
殷祺没有回他,而是吩咐:「烦请徐大人请个大夫过来。」
昨日殷祺给苏然疗伤时,说这伤不重,苏然就宽了心,这一天下来,确实觉得胳膊轻松许多,伤口处不碰倒也不怎么疼。
这时,听说还要让大夫再看一遍,她就有点嫌麻烦,随口说道:「不用了,我都觉得好多了,再说你不是给我重新包过了。」
那大夫是个年岁相当大的长者,性格十分教条,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
这二人应该不是夫妻吧,伤在肩胛,不脱衣服是看不到的……
老大夫不免有些谴责地看了殷祺一眼,这年轻人看着斯文有礼,却是个轻薄子。
殷祺无语,对着他行了个礼:「这里交给大夫了,我先出去。」
老大夫心想,这会儿倒知道要避嫌了。
他帮苏然检查过伤口,又敷了些药,重新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口头嘱咐了些饮食禁忌,便离开了。
刚一出门,殷祺就迎上来,目送侍女领大夫离开,转身进去房间。
老大夫回头看他着急的样子,不满地摇摇头。
打仗打得,世风日下,这些年轻人,男女大防都不顾了。
殷祺走进屋,转身关好门,来到苏然身边,侧头看了看。
苏然正小心地活动胳膊,说:「果然专业手艺就是不一样,这包扎得舒服多了。」
殷祺:「……以后在外人面前,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苏然不明所以:「我说什么了?」
她哪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让殷祺背了个轻薄子的黑名。
殷祺无奈,想了下,又笑道:「算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这莫名其妙的宠溺语气是怎么回事?
苏然唇角忍不住弯起,转过身背对着殷祺,问着旁不相干的问题。
「雷安和柏寒青还没消息吗?」
「没有。」
苏然叹气:「也不知道熊良有没有跟他说,这是个陷阱。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陷阱,但是那些夷人,要用熊良把雷安引来。」
殷祺垂眼,安慰道:「熊良已经逃出来,也见到雷安,想必他不会再去敌营。」
只是内奸一日不除,终是头顶悬剑的感觉,他没有说出来,怕苏然担心。
但苏然自己倒说了:「要真有内奸,那危险还是时刻都在。」
殷祺想起,对苏然是不必隐瞒实情的,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