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雷敏才问:「父亲去世,母妃将来便是一个人了,那梅院住着太过冷清,母妃不如还搬回兰院吧。」
兰院是老王爷住的院子。
文宁公主嫁入王府时,年纪还小便客居在梅院。
与王爷成婚后,雷静海常年流连丹房,很少回兰院,文宁公主索性就一直住在了梅院,这也是老王爷亲口应允的。
如今老王爷去世,即将搬入兰院的是雷敏才。
他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文宁公主控制情绪,小声说:「我在梅院住得很好,劳烦敏才挂心。老王爷尸骨未寒,我无暇考虑太多。」
苏然将兵符还给柏寒青,她还是想再给小舟一次机会。
让她意外的是,没过一会儿,小舟主动交给她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苏然还挺眼熟,正是她在塔力甫营帐中见过的那个,当时她想动又没敢。
苏然接过盒子,纳闷地问:「你怎么还进去他的营帐了?」
小舟面不改色张嘴就来:「我去救你啊。」
苏然挑眉,颇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将这个盒子打开。
盒子很扁,里面是几张薄薄的纸。
苏然将纸拿出来小心打开,每张纸上都是一个图。
画是用朱砂色绘成,配着发黄的纸,有种不同的美感。
画图之人水平很高,整张图上没有一个字,却能让人一眼看出上面画的房屋代表什么。
有米仓,有大小不等的营帐,还有士兵站岗的位置。
这似乎是营地的布防图。
苏然看不太懂,但是没关系,这既然是从塔力甫的营帐中带出的,必是和军事有关,交给雷安就对了。
而且,这朱砂色,像是雷敏才喜欢用的,只是光凭这点不能证明这是他画的,毕竟朱砂色谁都可以用。
苏然一边想着,一边将纸重新折好放回盒中,又把盒子揣进怀里,出门去找雷安。
王妃从书房出来,沿着小路慢慢走。
侍女担忧的扶着她,轻声问:「王妃,要不要和三公子说一声?」
文宁公主摇摇头,告诉雷安又能怎样,他现在自身难保,如何能帮她。
想到这里,文宁公主忽然停下脚步。
不,雷安帮得了她。
若是雷安将雷敏才杀掉,那么这将北王的位子就可以到雷安身上。
不过这样的话,以雷安的性情,背上弑兄的罪名,大概会去自首。
或者她去。她只要把雷敏才约出来,在酒中下毒……
反正她这辈子已经没有指望了,不如帮雷安一次。
文宁公主举棋不定。
雷敏才若当了将北王,这西北的百姓日子必定困苦。
而且雷安将来也会处处受钳制,生死便是由雷敏才说了算。
侍女见她停住不走,轻声问:「王妃?」
文宁公主回神,朝她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经过校武场时,她远远的便看到场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文宁公主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凄凉。
雷安心里有火,他明知雷敏才做了背叛大佑的事,却苦于没有证据,甚至连父亲的死因都透着蹊跷。
他将手中长刀舞得呼呼带风,出了一身汗,才觉得戾气散了些。
他用手背抹了下额头,一个转身,便见到远处廊下的人。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望。
对现在的文宁公主来说,回京城还是留在西北大约也差不多了。
雷安回过神,大步的冲着文宁公主走过去,到了近前却是行礼。
「母妃。」
文宁公主点点头,掏出一个帕子递给雷安:「出这么多汗,赶快擦擦吧。」
「谢谢母妃。」
帕子细白,在他额头擦过蹭得发黑,雷安有些不好意思将帕子攥在手里说:「弄脏了。」
文宁公主低头:「扔掉吧。」
这时,雷安才发现文宁公主的神态不对,她眼眶发红似是哭过。
他往前一步问道:「母妃因何哭泣?」
文宁公主垂眼,心中万分挣扎。
一旁的侍女插话说:「是二公子……」
文宁公主转头打断她:「住嘴。」
侍女赶忙低头退后两步。
雷安又上前一步,低头问:「二哥干什么了?」
文宁公主抬头。这孩子如今已经长得这么高了,需要她仰着头看。
她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终于滚落。
雷安心里急的要命,他知道雷敏才想干什么,但是父亲才刚刚过世他居然就敢这么大胆,那回头等自己回到军中,王妃的处境……
他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一手抓住文宁公主的胳膊,哑声问:「他到底干什么了?他是不是威胁你?」
他是威胁我,用你来威胁我。
文宁公主含泪抬头,望着雷安的眼睛,轻声问:「我该怎么办呢?」
声音里透着一种绝望,她原本就活的暮气沉沉,如今更是毫无希望。
雷安牙关紧咬,怒目看向雷敏才书房的方向,手中长刀握紧,咬牙切齿道:「我去杀了他。」
他松开手,提着长刀大步往书房去。
文宁公主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对不起。」
随后,她对侍女说:「你速速去叫监军大人,让他到书房来。」
侍女领命离开。
文宁公主又等了片刻,也提步往书房去。
苏然正从另一个方向往校武场来,她老远就看到雷安提着长刀呼呼从她前面的小路上经过。
她喊了一句:「哎……雷安。」
雷安完全没有听到,目不斜视,瞬间离开了苏然的视线范围。
苏然纳闷的嘀咕:「这急匆匆的干嘛去?」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见王妃迎面过来,身边竟连个侍女都没有。
苏然知道文宁公主如今的处境很不妙,不知她是否改变主意跟殷祺一道回京。
现在有殷祺在,他以娘家人的身份开口,雷敏才怎么也该给个面子,若是殷祺离开,王妃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回京,虽然没什么地位,但她公主身份尚在,好过留在西北受人拿捏。
王妃看到苏然,冲她淡淡一笑。
苏然忙上去给她见礼。
王妃说:「听闻在尧城是姑娘舍命救出将军。」
苏然忙说:「我就是送匹马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王妃很羡慕苏然,觉得她每天都是精神百倍,似乎永远无忧无虑。
她对苏然福身:「合瑞在此谢过姑娘。」
王妃本名殷合瑞,她这样说,着实是给苏然行了很大的礼。
苏然哪敢受,忙将王妃扶起,眼尖地看到她衣服上臂处,有几个手指印,将白纱蹭的发黑。
衣服脏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联想到刚刚雷安的样子……
每次从校武场回去,双手都是脏脏的,苏然也不例外。
她又看了一眼王妃,见她眼圈发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王妃跟她告辞,却没有按她原本的方向继续往前走,而是拐了个弯,顺着雷安离开的方向走远。
苏然在原地皱眉,总觉得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那边通往雷敏才的书房。
雷安去找雷敏才,为什么要提着大刀。
雷安和王妃之间一向恪守礼节,刚刚到底怎么了,会让他失态到用手去抓住王妃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