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朕唯你们是问
乌云涌聚,遮天蔽日。
常乐抬眼看着天象变化,瞥眼看着极度忍耐的司伯言,可以感受到他的挣扎。
深吸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手心却已经出了浅浅的一层汗意。
司伯言一惊,侧头便对上常乐异常坦然的眼神,这种时候看见这种眼神让人更为心疼。
不由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
常乐笑了笑,“没什么好纠结的,这回应该就是不法道长说的那个大劫了,既然是上天注定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又何谈受这里的上天注定?”
司伯言说着,冷漠看向跪了一地,站了一列的人,扫过对面看好戏似的江番。
“你说你是维风的徒弟,朕可是从未听说过他有个徒弟,此事朕会派人去蓬莱谷求证。丞相,由你负责宫中女子失踪一案,大理寺卿随同办案,定要找出真凶。就算你们是怀疑常乐也要拿出确凿的证据。”
“玄灵观将江番和百里看管,若是看管不住,朕唯你们是问。”
“皇后擅自逾矩,在呈祥殿好生反省。念在你身为皇后,怀有皇嗣的份上,朕暂时不追究你的过错,好自为之。”
众人悲切,“陛下!”
“好了!人有人法,妖在人界也要按着人法来,就算他们死也要死个清楚明白,不能因他们含冤受屈放过了真正的幕后之人!一切事宜待案子侦破之后再议。”
司伯言回头看了眼略微惊诧的常乐,又轻声道:“常乐如今为嫌疑人,却是怀有龙嗣,暂时关在顺宁殿,由千羽卫左卫和玄灵观看守,若是在最后审判之前常乐有半点差池,朕也要拿你们是问,尔等可还有异议?”
其他人沉默,明显是不服这个安排。
司伯言双眸微微眯起,冷声道:“诸位若是还想以死相逼,不分青红皂白,朕不介意让人多准备几副棺材。”
闻言,众人噤声,便是心底再不满,还是只能干看着。
司伯言握了握常乐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常乐瞧着他,面含笑意。
原来在江山和她之间,司伯言就算作为皇帝,也不会轻易地放弃她。
莫名地安心下来。
瞄了眼九堂手中的链子,无奈地叹了声。
大爷,你自求多福。
不等司伯言下令,常乐转过身,挺直着脊梁,双手习惯性地拢在袖子里,大步往顺宁宫的方向走去。
所去之方向。
天色阴沉,乌云浓重,长风都难以将其吹散。
千羽卫左卫忙跟上去。
……
红茫茫的一片天地。
不见顶不见底,雾流婉转。
一只黄鼠狼精跑过来跑过去,两条白色的长寿眉无风自飘,眼袋耷拉的老眼还是精神的很。
半晌,也没等到踹出去的那小子回来,现在的法力又不足以听到和看到外面的动静儿。
那小子该不会真的被晒没了罢?
“唉,还没来的及问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几十还是几百年,阿常那丫头和皇帝那小子还活着呢不?”
黄鼠狼精一屁股坐下,用爪子挠了挠下巴。
“刚刚确实冲动了,不应该把那小子踢出去的。”
……
延仪宫。
延仪殿。
石碧彤的眉头都能拧出花来,要不是杏儿在跟前儿,她早就掀桌子骂人了。
“这个常乐真是好本事,连皇后娘娘都动她不得,陛下真是将她维护的厉害。”
杏儿面色谨然,心底也是怨愤的很。
亏得皇后娘娘之前对她那么好!
石碧彤瞟了杏儿一眼,又沉了沉气。
还好,还有另外的准备,常乐,就看你怎么接下下一招!
不信你真有金刚不坏之身,竟是怎么都下不来台。这次定要将你除了!
……
天色昏暗,不经意间便黑了下来。
李蓉站在窗口,仰首观望。
外面苍穹,无星亦无月,漆黑一片。
“妖孽当道,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打从下午起这天就变了。”
兰香瞟了眼外面,拿了件外衫给李蓉披上,顺势扶着她的手臂。
“娘娘,莫要受凉了,您若是倒下了,高兴的可就是常乐那些妖人。”
李蓉微微叹息,转身坐到了软榻之上,从袖中取出榆姑姑的镯子,指尖一遍遍地轻轻摩挲。
兰香见状,上前为其揉捏着发肿的双腿。
想起她挺着大肚子今日还在地上跪了那么许久,陛下都不见半分心疼,更是替皇后打抱不平。
“怎么说娘娘也是打小便跟着陛下的,陪着陛下度过了风风雨雨,陛下怎么能这么不顾情谊,一心都在那个常乐身上了呢?”
李蓉神情一顿,指尖贴着玉镯子的表面,不知是夜凉还是镯子凉,惹得她指尖也凉凉的。
好半晌才垂下眸子,眼底一片落寞,语气平淡。
“这种事向来都没有先来后到,喜欢便宠着点,不喜欢便是不用在意了。”
“娘娘。”
兰香听不得这种丧气的话。
这种伤春悲秋的话向来也不是皇后口里会出来的。娘娘只会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会难住她。
最近却是哭得多了,伤怀的多了,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由得瞥了眼玉镯子。
也确实是因为之前一直有榆姑姑陪着娘娘。
眸光一凌,抬眼看向皇后低声献策。
“娘娘,既然陛下不同意,不如我们直接杀了常乐。只要常乐一死,魅惑的妖力消失了,陛下会回转的。”
如此幼稚的计谋,惹得李蓉难得的笑了下。
“现在顺宁宫守备重重,怎么杀的了常乐?”
“陛下请千羽卫左卫守着,那左卫中郎将可是娘娘您请陛下提拔的,一直对娘娘心怀感恩呢。只要娘娘发话,他定然会照做的。”兰香笃定说着。
李蓉摇了摇头。
“你就算能突破顺宁宫的防卫,你也过不了暗卫那一关。”
“……”
兰香沉默下来。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常乐这么被放过?”
李蓉未答,神情却是坚定的很。
放过只是一时的,只要常乐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不可能被放过。
与妖孽勾结,还能如何清白?
陛下为天下共主,可这天下又不是陛下一人的。
这一点,希望陛下还记得。他若不记得,会有人帮他想起来。
……
“你们听说了吗?这良妃真的是个妖孽!”
“良妃不就是之前的常典客?不是已经在朝堂上澄清了吗?她可是拿着长春道长的护身符呢。”
“哎哟,什么护身符。这个常乐能耐可是厉害的很。听说她是找陛下要了件宝贝,把一只黄鼠狼精给藏进去了!连之前官府一直捉拿的妖人都是她的同伙,听她吩咐的!”
“是吗?你从哪儿听说的?”
“昨儿皇后娘娘带着大臣审问常乐,常乐亲口承认的!可是陛下愣是护着常乐。把皇后娘娘关了禁闭,还杀了几个大臣!”
“竟然有这等事!”
“……”
天色蒙昧,人才醒,街市水道之中始传来流水之声,这消息便长了翅膀似的,走街串巷,一传十十传百。
从大官府宅到小民小户,从茶楼馆肆到街边菜市,男女老少皆谈之论之。
去城外寺中上香归来的冯灵娥坐在马车上都能听见外面的议论之声。
云菊好奇地撩开车帘,流言便清晰地落入耳中。
“常乐是妖孽,魅惑陛下把皇后娘娘打入冷宫了!”
“陛下为了那个妖女,杀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
“之前城中的妖人作怪,都是常乐指使的!”
“那个妖女连玄灵观都给蒙蔽了,妖术厉害的很!”
“……”
冯灵娥起初还没听明白,越听越觉得离谱。
挑开另一边的车帘子,再次听了个真切。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怎么咱们出去了一日,这良妃娘娘又出事了?”云菊既是困惑又是头疼。
本以为常乐入了后宫,成了良妃娘娘,这算是平静了,怎么情况变得更加恶劣了?
冯灵娥糟心地放下帘子。
“回去问问便知道了。”
……
镇国公府前。
易河盛正好出来,将要上马往军营去。见着府上的马车归来,念及是冯灵娥回来了,便等了会儿。
马车停下。
云菊掀开帘子出去,见着站在马车边的公子,顿了下,自觉往马车边上让了下,请冯灵娥先下车。
“怎么不下去?”
冯灵娥疑惑探身,愣了下。
身着盔甲的易河盛正伸手等着。
旋即一笑,握住他的手下了马车,见着候着的马匹,知晓他这是要离开了,便紧忙将问题问了。
“我回来时听闻良妃出事了?”
易河盛下意识地便要说些挖苦的话,但见她眉宇含愁,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淡然应着。
“嗯,皇后发现了她与妖孽勾结,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将其审问,常乐便都招了。”
“怎么就与妖孽勾结?”冯灵娥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你让人随便打听便能清楚了,此事你先你不要操心了,这不是我们易家能插手的事。”
易河盛简单安抚着,吩咐云菊好好照顾孙夫人,便上马而去。
……
天色逐渐透亮。
上朝的鼓声浑厚沉重,传播开来,惊扰了栖息的夏蝉,叫醒了宫中的其他人,也让常乐的眼皮子无力地动了动。
她坐在软榻之上,枯坐了一晚。
要么盯着喜鹊自杀而亡的地方发呆,要么满脑子想着十里和无泽的安危,整个人悲伤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