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信满满的一场完败
孙斯玥一边娇滴滴地佯装委屈的声调，一边讲述着她所知道的一切。
于光是从北京站的活动启动时，就已经伸出了黑手。
但是于光从来不直接与供应商接触，于光只是在商务接触的场景露个脸，让对方知道他的名号，是个能说话的主。
接下去的交流，全都交给小陈。
小陈负责授意、暗示和向于光反馈供应商的意向，最终在竞标的时候，让天平有所倾斜。
说是竞标，实际上这家公司并没有非常完善的招标流程，来参与竞标的企业良莠不齐。
由于成本限制，竞标的企业规模不会特别大，这又为腐败提供了温床。
毕竟小企业，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们不会选择公平竞争。
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是依赖行业大好的前景，发展很迅速。
这个阶段内就暴露出很多管理问题，也是高层亟需解决的，这件事先按下不表。
作为一个行业内从业较久的精英人员，在跨城市举办活动等重大事项上，于光的经验比任何人都丰富。
再加上公司内部的管理缺陷，于光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只要在通过小陈私下接触沟通得差不多了之后，通过走过场的招标流程，确定最终的合作伙伴，其实说是贪赃伙伴更为合适。
当然，为了不露声色，于光会对这些供应商的招标文件有严格的要求，需要支撑起场面。
招标结束后，于光会应中标企业的要求，另外签署一份协议，也就是小陈送错的那一份。
更多时候，这些协议是于光与对方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达成的，两人都在坑公司款项方面心照不宣，经验颇丰。
于光的大章就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而除了商务接洽和在阴阳合同上盖章，于光从头到尾不会露面。资金往来也是小陈在暗中操作，然后以现金的方式交给于光。
小陈，说实话，是个老实人。
他曾经质疑过这件事情的对错。当然了，正常人不用质疑也知道对错。
但小陈是老实人，所以等他发现这件事是错的的时候，他已经帮助于光拿到了第一份钱了。
这个时候骑虎难下，再加上小陈也由此拿到了一些甜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孙斯玥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那天晚上，孙斯玥在接触了几次于光之后，终于有机会单独和于光相处，就是于光醉酒吐露心声的那天晚上。
醉酒醒来的于光，看着面前安静恬美的孙斯玥，突然说了一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于光拿出了自己的阴阳合同和一箱子现金，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把整件事情告诉了孙斯玥。
所以啊，缺爱的人总是没有安全感，抓住一个愿意倾听的人，就真的倾注所有。
孙斯玥很意外，本来只是想抱个大腿，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当然，深夜促膝畅谈这件事，孙斯玥并没有告诉刘宇。
孙斯玥只是说，于光担心老实的小陈胆小怕事，把事情捅出去，所以几次交接，都让孙斯玥跟着小陈一起去。
孙斯玥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事情，只以为是正常的商务对接。
据孙斯玥所说，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便去找于光对质。
而于光索性拉孙斯玥上贼船，要她一起贪污腐败。
孙斯玥佯装答应，但是仍然拗不过自己的良心，选择来告发。
孙斯玥讲完整个故事，眼里已经隐隐有了泪光。
她再次微微低着头，用含着泪光的柔弱的眼神看着刘宇，脸颊两边有发丝垂落。
孙斯玥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动人。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于光和孙斯玥的关系，刘宇差点就被孙斯玥的这副模样戳动了心怀。
“口说无凭，你这样子就算去高层告发，也没有任何证据。”
出乎孙斯玥的意料，刘宇没有先出言安慰自己，也没有因为掌握一手资料而兴奋不已。
相反，刘宇看起来很淡定，好像在等孙斯玥拿出更劲爆的东西。
“证据我带来了。”
孙斯玥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和一支录音笔。
文件夹里是于光阴阳合同的复印件和照片，录音笔里是于光亲口对孙斯玥说：“你不用担心暴露，这项工作公司除了我没人能胜任，不会有人来查的。每年公司在活动上面的经费少说都有上百万，全都是我一手掌控，你只要跟着我，一年少不了你十几二十万的。”
孙斯玥按下按钮，收起了录音笔。
显然后面还有更多的对话内容。
刘宇终于想明白，孙斯玥既不是幡然悔悟，也不是佯装投诚来帮助于光脱离困境。
她是一株墙头草，迎风倒罢了。
刘宇与于光之间的几番来往，孙斯玥一定是清楚的。在这个前提下，孙斯玥也必然清楚他的心里有着怎样的谋划。
因此，孙斯玥料想，即使自己带着全部的筹码来找刘宇和盘托出，刘宇也不会舍得把这么大一桩好事亲手埋葬。
孙斯玥猜测，只要自己还是一个无知的女大学生，刘宇会中计，会想办法稳住自己，诓骗自己，进而拉拢自己并提出丰厚的好处。
这是最好的结局。
即使刘宇选择把握住这次机会，大公无私向上级汇报这件事，孙斯玥这个刚毕业掀不起风浪的女大学生，在这件事情里面的角色，也只是个涉世未深失足被骗，幡然醒悟大义灭亲的受害角色。
这是孙斯玥能够料想到的两种结局。无论哪一种，孙斯玥自认为能有足够的应对方式。
她看着静静不说话的刘宇，内心十分的有底气，就等着对面的人一开口，事情照着自己计划好的方向走去。
刘宇开口了，但是说的话却出乎孙斯玥的意料。
“你现在是不是也正在录音呢？就像你录音于光和叶蓁一样？”
这样的对白不在孙斯玥考虑到的场景之内，她快速地想要分析这句话的意图和情感。
难道刘宇知道自己在录音了？
刚刚哪里露出了破绽？
他会不会在使诈？
他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他怎么知道我给叶蓁录音？
最重要的是，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敌是友？这是什么态度？
是怀疑？是不屑？是鄙夷？
孙斯玥的脑筋快速转动，对面的刘宇只是一如既往微微勾着嘴唇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