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如烟散
穆心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确认手机上的短信。她记得昨天凌晨她给姜知未发了一条消息,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思念。
可是看到自己那句“你都不想我哦”穆心还是有些鄙视自己,这是在撒娇吗?
她就是这样,很善于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喜欢或是讨厌,她都毫不掩饰。
手机上姜知未的“开门”二字,时间显示定格在凌晨四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复。
现在八点二十,就算他来过,也应该早就走了。
上午打扫楼道的阿姨看到这门前落了一地的烟蒂,诧异了许久“这家不是住的一个姑娘吗?”
就在前十五分钟,姜知未低头掐灭了夹在指尖的最后一支烟。
因为穆心说想他了,他又何尝不是?
若非不得已,他又怎会不来找她。曹运盛的事情至今下落不明,他还是有些顾虑。他那样的人,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姜知未给不了保证。
人有软肋不可怕,可若是这根软肋后面是心脏的话,他就更要谨言慎行。
听见电梯打开的提醒声,姜知未抬眸,二人视线想对。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熟人,没有丝毫的惊慌。
时念的出现并不能说明什么,可他出现的偏偏是穆心家。一个刚认识甚至没有见过几面的人,怎么可能清楚的对方的住处还直接找上了门?
姜知未后知后觉地突然看清一些事。
为什么偶遇那天他一来就直奔穆心而去?为什么他翻译的时候他执意喊她姐姐?为什么那副画她说喜欢他就直接送到他家?
现在终于说的通了。
时念本就没打算瞒着,虽然他没料到姜知未会在,但是既然让他撞见了也好,他从来也没想要偷偷摸摸的见她。
因为左手不便,姜知未用右手掏出纸笔直接贴在墙面,面色平静地写下:跟我下去。
时念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缠着绷带。“你受伤了?”
依时念对他的了解,姜知未就像一只狼,受了伤也绝不会露出自己示弱的一面。可他现在以这个模样出现在穆心门前,能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姜知未没应他,转身直接下了楼,时念跟上,完全忽视了姜知未的“下去”二字。
站在楼下相同的位置,时念看着他开门关门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住在穆心楼下。
姜知未立在窗边,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结,一圈一圈缠开。等会儿穆心醒了,或许会来找他,要不是时念一句话提醒了他,他都疏忽了胳膊上还缠着绷带这件事。
他当时只想见她,迫不及待。
胳膊的侧面的伤处已经结了痂,有些狰狞。姜知未从药箱里寻了一块医用无菌敷贴覆上伤口。这样一来,几乎看不出这里曾经伤的有多严重。
姜知未试着动了动手臂,无碍。
他虽没开口,但时念知道他在等自己主动解释。
上前几步,站在他身侧。
真正提起的时候,时念才发现原来要说的事早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他只记得一些重要的。那些琐碎的,零乱的他连个大概也记不清了。
“我认识她,从小就认识。后来我搬了家就再也联系不到她了,她小时候很疼我,听我说话,陪我上学,给我衣服穿还会做饭给我吃。哥你能懂这种感觉吧?她像是我生活中的救赎,她会告诉我哑巴不是我的错,她会鼓励我像别人一样生活。我总缠着她,用偷学来的唇语喊她姐姐,因为她喜欢听。她喜欢喊我小哑巴,甚至记不住我的真名,只不过我是小哑巴这件事连她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时念自始至终都没说喜欢过她这件事。
这种感觉吗?姜知未何止能懂?“所以呢?”
所以呢?
时念红着眼,要多大的勇气,多狠的心才能逼着自己承认放弃,时念算是体味到了这有多难。那句“所以我喊了那么久的姐姐,怕是要喊更久了。”那一个个字哪一个不是像一根根针戳着他的心尖儿。
一人退,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走的更近。
时念的这场仗,还未开始就已落幕,因为敌人是自己。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着,时念的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了。
默契般相视一笑,那些放在心里未说出的话,只有自己听得见。
知道姜知未为什么资助时念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摄影天赋,更是因为当年的那份嫉妒。同样身为哑巴,为什么他就能笑的那么开心,为什么别人就有人陪着,而自己却是父亲唾弃的存在!
可他姜知未怎么着也没想到一件事,现在知道时念当年的身边人是她的时候反而更嫉妒。
时念苦笑,有些问题藏在心里很多年。不是没机会问,是不敢问。怕什么呢?时念自己也不知道,可今天他想知道结果:“姜知未,你当年资助我,是别有所图吧?”
没有丝毫犹豫,姜知未点了头。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去反驳,“我本来是想要培养一个翻译,可你不适合。”
他当年本来只是想培养一个翻译,像秦北簇那样。若不是发现了他的摄影造诣,他也不会放弃他改为资助秦北簇。
时念直至今天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找上自己?为什么突然放弃让他学手翻和唇翻,改学摄影?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主动要求自己回来?
时念是应该感谢他还是埋怨他?姜知未的目的是为了自己一人之私不错,可是间接的还是成全了他。
果然这个世上还是有失有得。
他只学了手语,穆心才看不懂他的话,可因为摄影她喜欢上自己的作品。倘若姜知未那天没找上自己,一切或许又会不同。
他时念能不能有今日,能不能再遇见她?一切都是未知。
对他来说,这也就足够了。
可时念不知,姜知未其实是出于那份嫉妒才是怂恿自己找上他的决定性原因。只不过,对这二人来说这些都早已不重要。
事已过,如烟散,何必纠结于根源是好是坏,是雅是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