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冉冉她——把她视为重要的人最在乎的事情,都藏在画里了,让每个人看着这幅画的时候,都能有不一样的冲击,而且会马上想到她。
能马上想起来这些秘密,这些回忆。
怎么办,我愈来愈害怕了,愈来愈害怕——她走了怎么办?我该如何再一次的承受生离死别。
好害怕,怕的我又想逃跑了。
*
这大概是我人生到现在对疲累的一个周末。以前面对星期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知道无聊的假日结束,又可以投入工作真好。
现在,我却是累的完全不想离开被窝,一定是一口气接收太多事情了,大脑才会宣告故障,而此刻我连举起手来都有点困难,克难的翻个身,鼻腔里弥漫着木头香,这是只有老家的屋子才会有的味道。
「糟糕,我是不是发烧了……」全身很重,可是自己摸自己,却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烧烫。
我开始可以想像,独居老人的难过,人只要一生病心灵就会变的特别脆弱悲观。
「算了……就这样发烧到死掉好了。」头昏脑胀的昏沉感,让我的眼皮又渐渐的阖上,进入了一个梦与现实分不清的空间。
梦里,是小时后一次高烧不退的记忆,那时爸请了假亲自照顾我,几乎寸步不离也未阖眼,他一遍遍的帮我换毛巾,不时的还可以感受到他温暖的大手覆盖在额头。
当我闹着脾气不想吃药的时候,他会一直哄我,把我当成小公主一样。当我骑脚踏车摔的一身伤回家时,他知道我不想跟他说话,却会默默的在房间外的小柜子上,摆着一罐芦荟怕我留疤。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从这场梦里醒来,隐约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如同小时后发烧时一样,正默默的在守着我。
「爸……」因发烧而变的滚烫的泪水延着脸颊滑下,「我好想你……为什么你要死掉了呢?」
「我一直都在啊,一直都在。」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模糊的视线里,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我安心的闭上眼睛,过一会想睁开眼睛看看他还在不在,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屋子安静的没有声音,旁边也没有什么椅子,一切……都只是一场跟真实很接近的梦。
我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手机的未接来电打了十几通都是赖狐狸。
这一睡已经睡到中午,可是全身的无力感完全没有好一点。
孤独的空虚紧紧包围着自己,打开通讯录,找不到任何一个想求救的人,是不是有点悲哀呢?
不想被人听见生病的声音,我没有回任何一通电话,撑起摇晃身体准备自己去看病买个电解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哪一次生病不是乖乖的自己照顾自己,人,就算离群而居,也是会活的很好的。
即使身在都市,也可以成为一个谁都不需要的隐居人。
「没事的……没事的……」我对自己说。
22
穿好大衣才一打开门就看见赖狐狸跟一个老伯跟我一起面面相觑。
「这是……」
「你还活着!」赖狐狸激动的说,「我都要叫锁匠来开门了!」
「……」
「阿伯不好意思,不用开锁了,谢谢你跑一趟。」他连忙跟锁匠说着,然后也不经过我同意的就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就知道,进去里面躺好。」
「不用,我去看个病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拨开他的手。
「你就不能坦率一点吗?需要帮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拉着我走回屋里,瞪着我乖乖躺回床上后,才说要去买药跟买退热贴,还说如果他回来没看到我,就会立刻扣我一半的薪水。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即使头痛的要命,我还是用尽全力的大吼。
他吓了一跳的回头看我,瞬间他的身影就好像跟稍早前的幻影重叠一般。
我无力的靠在床头,「不要让我习惯依赖。」
「没有人是全能的,为什么不能依赖旁边的人呢?」
因为,我会害怕。
我害怕,一旦依赖了谁,我就会变的懦弱,然后当那个人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存在,我怕我又会疯掉。
啊啊,找到我始终不想跟人太过亲近的原因了呢。原来是这样。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我声音颤抖的几乎听不清楚,「我不需要。」一说完,左眼就掉下眼泪,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会消失的。」他就好像听到我未说出口的话,「不管怎样,都不会消失的。」说着,他再次强迫我躺下,就踏着急促的脚步奔出家门。
我觉得很难呼吸,当他刚刚说出那句话时,我就像是个期待自由许久的犯人,突然听见特赦令一样,激动的想哭。
我忘了他是赖狐狸。
这一刻,我只记得他是三十步,那个告诉我,用三十步的距离就可以走进我的心的人。
十几分钟后他已经回来,手忙脚乱的帮我贴退热贴、喂我吃药,还有为我煮粥,我没再反抗的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如何照顾我,默默的感受这已经睽违太久的呵护。
「吃完粥就好好睡一觉,不要再像女鬼一样张着一双眼睛瞪着我了。」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的说。
我只是轻轻摇摇头,不管药效再怎么催眠我入睡,我就是不想闭上。
「你记得那部『灰姑娘:很久很久以前』那部电影吗?」
我点点头,那是我最喜欢的电影,记得以前推荐他看,他一开始还以为就只是童话故事的真人版,不是很愿意看。
过了一个月,我收到他的回信,里面满满一整张信纸,都滔滔不绝的在分享他看完的感想还有人物剖析。
「你老是说想成为她那样,样样都能自己来,不会因为现实就被打败,心中永远怀抱着梦想的女孩,你记得吗?」
「我想我做到了。」
「我觉得你反而变成王子了,或许从以前到现在,你都还是那个王子。那个向往着外面的自由,试图寻找自己的人生,最终还是会输给名为逃避的枷锁,始终被关在城堡里等女主角出现活泼自己的世界。」
「我觉得,我已经逃离城堡了。」
「对,你现在就像个一无所有的王子,失去了枷锁的束缚,却同时对外面的世界感到迷惑。」
「那么你这个公主要来拯救我吗?」我打趣的说,眼睛已经呈现半眯,好像随时我都会突然被拉进梦中般。
「我本来是想成为那个达文西的,可是很显然你的生命里已经有人占领这个位子,所以我只好……」最后,他那句到底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平常在公司我明明觉得他的声音很吵,今天听起来却特别的有磁性,我拥抱着他提起的那部电影,陷入了与剧情追逐的梦中。
这次的梦,很安心。没有人出现又消失不见,只有童年为这部电影深深着迷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