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疏影横斜

第七章 疏影横斜

一群人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洛小小莫名其妙的看着方才满满的一屋子人,瞬间只剩下了自己和梅疏影,想起那日自己下手颇重,多少有些愧疚。

见梅疏影迟迟未动,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惆怅,洛小小心下一软,轻轻上前将她扶起。

刚想安慰几句,不想她竟一拂袖,扬长而去。

“你!”

洛小小愤愤不平,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都是浆糊。

这红香院是女人顶顶多的地方,现在看来真是个浆糊做的江湖!

“啧啧,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吧?”

旁边戏谑之声凉凉的传来。

洛小小恶狠狠的回头,正是刚才笑出声的吹笛少年,一张脸娇颜如花,眉目如画,脑后发髻处簪着一枝桃花。

“花颜,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花颜将玉笛在指间帅气的挽了个花:

“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你讨厌,难不成,你喜欢刚才那个色眯眯的八公子?

哦,让我猜猜,或者是那个呆不拉叽的文公子?”

“喜欢又怎样?我就是觉得谁都比你好!”

洛小小推开面前的肉墙,气汹汹的往外走。

花颜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一双手还在洛小小眼前晃了晃。

“你莫非瞎了不成?刚才那人占你便宜哎!”

洛小小蓦的停住。

“你莫非瞎了不成,他占我便宜你都不管!”

“这.....这不是你的工作么……”

花颜一时结巴,总不能说自己纯粹就是想着看洛小小的笑话吧。

“哼,等着我老爹找你算账吧!”洛小小脸一扭,各种傲娇。

“不会吧小小,你都多大了,还玩告状这一套!再说了你那么牙尖嘴利的,谁能欺负的了你啊!”

“那是!”

洛小小暗想,自己不过是初来乍到想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这些人竟还真把自己当病猫了!

“小小,咱商量商量,这里毕竟是人族,咱轻点折腾行么?”

花颜看着洛小小摩拳擦掌的架势,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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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阁的轩窗前,梅影绰绰,落雪纷纷。

“姑娘,关了窗吧,当心着凉。”

“就开着罢,我心里热。”

梅疏影一手执玉壶,一手执酒杯,玉液琼浆如一条上好的丝线,缓缓将酒杯斟慢。

“可不能再喝了,姑娘醉了。”

“醉就醉罢,婆婆,你瞧这红香院里的姑娘,除了醉生梦死,哪还需要什么别的?”

月婆婆擦了擦泪湿的眼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

“姑娘,若是夫人看到您这样,会心疼的......”

“母亲......”

梅疏影看着窗外的落雪,那是多么温和美丽的女人啊,人都道柔情似水,却不知滴水成冰、宁碎不弯,却也是这世间最决绝的。

“婆婆你说,母亲若知今日的我,是否后悔费心教我这琴棋书画......”

“姑娘,夫人若见到今日的姑娘,只怕是,疼的心都碎了!”

月婆婆说完这句话,早已泣不成声。

“婆婆莫要哭了,疏影关上窗就是了。”

梅疏影将杯盏放置一旁,随手又将轩窗关上,再回头时,眼泪噼里啪啦如同断线的珠子,却兀自强颜欢笑。

“婆婆,你我皆是将门之后,今日怎做这些小女儿姿态哭哭啼啼的!”

“嗯嗯,小姐您一定要好好的,如果您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叫我黄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梅家的列祖列宗啊!”

月婆婆一时悲从中来,愈发哭的肝肠寸断。

梅疏影也不再劝说,只抱着月婆婆不出声,眼泪汩汩止不住的流。

心里想着“罢了罢了,自那件事发生至今已十年有余,今日就痛快的哭一场吧。”

两个人哭了一会儿,月婆婆情绪稍有缓和,梅疏影叹了口气,问道:

“婆婆,那件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月婆婆抹了抹眼角,“放心吧小姐,都安排妥了,老婆子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必定将事情办成。”

梅疏影勉强笑了笑,“婆婆切不要这样说,总是活人重要,疏影还要看着婆婆长命百岁呢。”

“可是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做么?正如您说的,总归是活人重要,老爷和夫人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您能好好的活着。”

梅疏影看着眼前老人担忧的眼神,一阵恍惚。

这世间只怕唯有婆婆是真心在意自己吧,心里模模糊糊晃过一个影子,却连忙硬生生将那影子赶走,口中喃喃:

“疏影横斜水清浅,既生而为梅,必是要经历寒风蚀骨、暴雪摧折,又岂会有月影浮动、流水潺潺,

所谓岁月静好、一世长安,不过是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美梦罢了。母亲虽是坤苍国第一才女,竟也错的如此离谱。”

言罢,愣愣的看着一处,再不做声。

月婆婆见梅疏影似是累了,扶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了,又自去取了热水,为姑娘重新洗漱梳妆。

看着菱花镜里映着的如花美颜,墨似的青丝在指缝间游走,心里又是一酸。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这般坐在菱花镜前,一身红色嫁衣,巧笑嫣然:

“月姨,将军的喜轿出发了吧?”

想那人最是钟爱红色,那一年大雪纷飞,唯她身着红裙于高高的城门上翩跹起舞,如白色幻城中一只迷失的血蝶......

月婆婆紧闭双眼不忍再想。

那是她这一生见过最绮丽的景,却也是最凄厉的痛。

“婆婆......”

梅疏影轻声唤了唤,终究不敢回头看婆婆脸上的哀伤。

“人老了,总是爱回忆一些陈年旧事,好的坏的,唉,姑娘莫要见怪。”

梅疏影自菱花镜看身后的婆婆,那张脸虽模糊不清,却也能想到那些纵横的写满沧桑的印记。

岁月从未厚待任何一人,悲欢离合,情仇爱恨,即使沧海桑田变换、世事风霜更迁,总归是要留下一些痕迹的。

只是,梅疏影感受着手心里腥热的粘腻,面上却波澜不兴。

有些痕迹,留在了苍老的脸上,有些痕迹,早已深深的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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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杀人夜。

洛小小蹲在一堆半熄的火堆旁,面色忽明忽暗,语气幽冷。

“花颜,你如何成了红香院里的琴师了?”

将手里的烤肉颠来颠去,看起来显然极烫。

花颜优雅的撕下一条,眯起眼睛在嘴里细细地嚼着:

“司笛,司笛,跟琴师不一样!”

“你怎么成了红香院的司笛了?”嗯,果然唇齿留香。

“自然是留下陪你。”

“红妈妈竟也同意?”

“呃...”花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鼻尖顿时多了一片乌黑,“.红香院原来的司笛……病了。”

“哦。”

洛小小继续埋头与手里的烤鸽作战,至于那个病了的司笛,用脚趾头想也定是花颜搞的鬼。

“下次该多带上些好酒。”

花颜拍了拍手,看着洛小小的吃相,笑的满眼狡诈。

洛小小抬起幽幽的眸子盯着花颜,暗夜里格外森冷,“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什么?”花颜吓的咬了舌头,愣是硬生生忍下没敢吭声。

洛小小一字一字说的咬牙切齿:“在人族使用法术、无故杀生,属于触犯天规,小心遭天谴!”

“傻狗撵飞禽,不用法术它们会飞我怎么抓!”

花颜悄悄吁了口气,将鸽肉咬的咯吱作响,翻了个白眼抗议的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杀生你吃的不是也挺香么!”

这几日接连犯错,红妈妈自然不敢轻易让洛小小接客。

只是红香院向来不养闲人,若不是云衣时不时给她拿个馒头,洛小小想自己八成已经饿死了吧。

偏这花颜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只一天饿死鬼似的跑来,偏自己当时正在用馒头屑喂鸽子。

却说那叫云衣的鸽子也甚是奇怪,自那晚被自己救过之后,三不五时的前来讨吃食,还经常带来五七只同伴。

那日竟被花颜不由分说抓了两只烤了,气的洛小小满院子追着花颜打了许久,直到花颜将一瓣鸽肉塞到洛小小嘴里,方才罢休。

只是自那日起,这厮三不五时就来柳花轩拉上洛小小做那勾当。

“花颜。”半晌,洛小小抬起头,满脸幽怨。

“嗯?”

“咱们今天吃的,不是云衣吧?”

“自然不是,”花颜拍了拍手上的灰,抽出腰间的玉笛帅气的在手里挽了个花,眼睛里笑出了星星,“还指望着那只蠢物帮咱们勾搭新猎物呢!”

“那就好。”

洛小小舒了口气,似心里也不那么内疚了,敲敲麻了的双腿,站起身朝着柳花轩走。

冬天的夜,可真是冷啊。

进得柳花轩,暖风扑面。

花颜取了丝帕,在洛小小的一张小花脸上细细的擦着。

“小小,出来的久了,咱们回吧。”

这几日洛小小见着人间众生各自忙忙碌碌,自己和花颜毕竟只是看客,初始觉着戏码新鲜,时间久了也着实无趣。

只是想了想洛河水底单调的淡青色宫殿,心里有些抵触。

再想想自家老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就过了几日后的群芳会吧。”

洛小小没说的是,心里隐隐的,感觉那个人,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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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洛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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