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炼狱

392.炼狱

为什么?明明声音性子一点都不像,可是那衣料的摩挲声,甚至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么像。季卿卿不自觉收紧了双手,“我就是觉得,他和曲逸,很像。”

肖何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顺手掀起了里间的隔缎。“曲逸早已经被斩了,怎么会出现在府里?卿卿不必担忧。”

是啊,那个向皇上提供季家谋逆罪证的曲逸,那个季家同党曲逸,早就被砍了脑袋,她是亲眼看着曲逸的尸身从大狱里抬出来的,身上依旧是那身布衣,只多了些鲜红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曲逸会死,就像她怎么也没想到,曲逸会在太后寿宴上,承上所谓季家谋逆的罪证。

季卿卿靠在榻上,一张朱唇张开又合上,她想和肖何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口。她已经是个瞎子了,她也已经好久没与肖何说说话,甚至她都不知道,肖何最近在忙些什么。

最后还是肖何打破了一室沉默。“清河王今天被下了宗人府。”

清河王,父亲的至交好友,先皇第五子,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没能逃过去吗?季卿卿张了张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那是一种畏惧,害怕。

“我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忙,你乖乖在府上治眼睛,我一有空就回来。”肖何替她解下身上的氅子,室内的地龙烧的火热,季卿卿脸上红晕一片。

她只觉得一股眩晕感袭来,哄地一声炸开,让她无处可躲。清河王都下了宗人府,那父亲他……

像是为了安慰她,肖何握住了她的手,“卿卿,没事的,相信我。”他用温润的语调同她说着话,好像谋逆根本不是什么大罪一般。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她连这座庄子都走不出去啊。季卿卿痛苦地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外边一夜风雪交加,庄子里的人彻夜无眠。

天外天来客

季卿卿由梁知诊治的第五日里,她的眼睛依旧不见好转,甚至更加严重了,连针线都无法再拿起,只能终日坐在床榻上,由着丝晚伺候她的衣食。

这天梁知替她扎完针,破天荒地留了下来,还向丝晚讨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啧,相爷不愧是大梁第一富豪啊,这茶水,啧啧啧。”梁知吊儿郎当的声音随着他放茶盏的响声一起传入季卿卿的耳朵里。

这是梁知来了庄子后与她说的第二句话。季卿卿靠在床上,虽然隔了一扇屏风,她也依旧能闻到梁知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是玉檀香。“梁神医,我这病,还有得救吗?”

“有,当然有,怎么没有?要是没救了,相爷也不会特意派人请我来了啊。”梁知答得没头没尾,摇头晃脑地模样看得人牙根痒痒。

季卿卿将头转朝里边,闷声吩咐丝晚,“我要休息了,送梁神医出去吧。”

“季姑娘,梁某掐指一算,今儿有位贵客降临,姑娘的病,也该药到病除了。”梁知说了一番莫名的话,便不做停留,随着丝晚回了自己的屋里。

季卿卿枕着软枕,渐渐睡了过去。隐约中,她听见有人喊她,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她拼命去追,却只能看见那人的衣摆,上面是她亲手所绣的樊竹。那是父亲!

“父亲!”季卿卿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你这个不孝女!”那声音仿佛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她脸上。

“你明知道是谁害了季家,却任然不作为,季家一百三十条人命,都不会原谅你的!”

“不会原谅你的!”

“你这个不孝女!”

“叛徒,季家的叛徒!”

季卿卿蜷缩在地上,猛然将脑袋埋在双膝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整整睡了一下午,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睛时,才发觉那软枕已经湿做一片。

“丝晚。”她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你醒了?方才见你睡得熟,便没叫醒你。”这是个季卿卿陌生的女声。

季卿卿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她能听见女人身上衣料的摩挲声,顺滑细腻,是上好的姣月丝,皇家贡品。还有她的身上,有股香甜的味道,是她曾在肖何身上闻过的,玉檀香的味道。

“你是,宛月公主吗?”季卿卿撑起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对。我是。我认识你,季小姐。”宛月公主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听说你看不见了?那是怎么认出我的?”

“公主身上的姣月丝,世上只二匹,一匹在清河王妃手里,一匹在摄政公主宛月手里。”季卿卿莞尔。

宛月公主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这个聪明的人还是肖何偷偷藏在庄子上的反贼家眷。她伸出涂满红色丹蔻的柔夷,挑起季卿卿的下巴,“肖何背着本宫金屋藏娇,但他还是小瞧了本宫。”

卿卿与她直接距离不过咫尺,那股玉檀香的味道让卿卿反胃得很。“公主屈尊至此,又是为了什么?”

宛月公主伸手从季卿卿的眼上滑过,一双凤眸眯成线状。“当然,是为了救你啊。”她说的如此轻缓,身上的玉檀香重重将季卿卿包裹住,一层一层,扼住她的喉咙。

季卿卿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肖何的模样。他抱着她喊着卿卿的样子,他蹲在她身前替她挽发的样子,他说卿卿不要怕的样子,还有,那日在清河王府门口,他从宛月公主车架上下来的样子。

“公主,我父亲他……”季卿卿平静地问着,仿佛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

宛月公主放开扼住她的手,慢慢坐回身后的椅子上。“是我让肖何做的,曲逸也是我的人。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来见你,就证明你和你父亲都还有救。当然,你得按我的方式做。”

真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季卿卿粲然一笑,“民女季卿卿,莫敢不从。”她摸索着,朝宛月公主拜了一拜,脑袋重重地磕在床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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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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