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

碎心

宋攸蓦然垂下头,心口仿佛浸入了瞬时化水成冰的冻水里。

她疼得难受,用手抓紧了胸前衣襟,仿佛如此做,就可以抓住冷颤着的碎心。

是了,她的心是碎裂的。

许多许多年前,阴差阳错和薛谨邵一起来人间的那次,他予了她一副安置魂魄的皮囊。

她的魂魄与她的身体合二为一之后,所有的脏器按部就班地履行着它们的职责,唯独心脏像是特意要昭显自己的特殊地位一样,迟迟没有动静。

心脏不肯跳动,她便没办法呼吸。只能依靠薛谨邵给的丹药,暂时接上了气。

她无力地捂着心口,怅然若失道:“大人,我是不是做不了人?”

她已经在效社山上做了几百年被囚在自己坟头一丈里地的鬼,以为机缘已到能摆脱无涯寂寞,却还是没能够改变零星半点。

愈是期望,便愈是失望。或许冥冥之中的天意便是要她在枯燥无味的苦海里重复着一日又一日。

“你的心,是碎的。”薛谨邵猛地抬手,两根手指直截地戳在她捂着胸口的手背上。

她的胸膛里面异常平静,似乎空无一物,但心脏的重量又是切实能感觉到的。宋攸错愕地抬头:“我的心,是碎的?”

新塑成的身躯当然是完整无瑕、挑不出毛病来的,她当然也明白薛谨邵的意思是她的魂魄有所残损,所以与之对应的心脏无法跳动。

怎么会是碎的?这疑问值得一番深究,但宋攸无暇去想为什么,当下她更想知道有无解决的办法。

“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让我能做人吗?”

他在宋攸的注视下收回了手,面色微微凝滞。他看着神色惨然的宋攸,终还是不忍,道:“有。”

他让宋攸稍待他片刻,片刻之后,他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片薄且通体透明的叶子。

薛谨邵将这片叶子交予了宋攸,讲道:“吞下这片冰叶,你的心虽然还是碎的,但是会开始跳动。正常的心能做什么,它也能做什么。”

宋攸接过叶子的手心忽然冰凉。

她举高了手,才瞧清楚手中叶的形状虽然和普通树叶相差无几,却是由寒冰所制。躺在她的手心里,还散发着幽幽寒气,也难怪他方才叫他冰叶。

宋攸愉悦地笑道:“那我能做人了。”

这本是一句不需要应答的感叹,而他偏偏情不自禁地点头道:“能”

他眼望着她与她苍白面色形成莫大反差的笑容,竟在一瞬间晃了神。他曾犹豫过是否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但终究还是如此做了,因为他薛谨邵一贯不喜欢欠着别人。

宋攸干脆地吞下了冰叶,顷刻之间沉寂的胸膛里便响起扑扑的心跳声。

这次下山来,薛谨邵不仅予了她一副皑皑白雪做成的身躯,也给了她一片让碎心正常跳动的冰叶。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薛谨邵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心底给出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她的性命,本就是薛谨邵给的。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她又凭什么觉得薛谨邵话说得伤人?有什么理由难过?

不给薛谨邵惹来麻烦,甚至算不上是对他一丝半点的报答。

道理,她可以想得很通透。可是她宋攸的碎心就是莫名其妙地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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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一词以雪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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