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就是要喝!
Double就像是潜藏在夜色中黑暗的精灵,流光婉转,身姿曼妙,吸引着这个城市无处释放热度的年轻人。
Double之所以叫Double是因为酒吧的内部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嘈杂的舞池,卡座,另一部分是相对安静的吧台,两个区域中间用了一道棱镜透明的玻璃门隔开。左右两边互相看见,但场景却是完全不同,一动一静,互相对立却又相得益彰。在舞池里被吵够了就过来这边聊聊天,正好。
虽说这Double创意是创意,但它毕竟是个酒吧,来的人不论男女都是各领风骚,像季言悦这样T恤牛仔裤小白鞋的还真是……嗯……另类的特别。
“威士忌,度数高点。”
今天的季言悦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一同遮住的是脸上的表情,这么多年了,少说也听了几十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就是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腔里,难受。
哎,真是年纪大了,生个病就开始矫情。
季言悦视线放空没头没脑的想着。
正想着这调酒师怎么这么慢,抬起头看来一眼,正对上温源的一双看着她的眼睛。
“季言悦?真的是你?”
季言悦也是一愣,没想到温源这个老板还真是尽职,每次来都能碰到他。
季言悦点了点头开口。
“你好。”
温源把季言悦要的酒递到面前,开口
“怎么每次因为这小子来酒吧都能碰见你。”
“……”
这小子……
温源并没有察觉到季言悦一瞬间僵住的身体,甚至好心的指了指和季言悦隔了一个座位的蒋君博。
今天的蒋君博还是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一条腿屈着架在脚蹬上,一条腿随意的放在地上,手里晃着褐色的酒液,听了温源的话,甚至没有向季言悦的方向看一眼,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季言悦一看见他就想起他在病床前说的那一番话。眼神开始忽明忽暗,强迫自己不要再过度解读他的话,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蒋君博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梁,嘴唇都用目光细细的勾勒一遍,她似乎突然有些理解办公室那些女编剧见到他时的样子了,不知不觉中季言悦已经盯着蒋君博看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到蒋君博无法继续忽视她。
蒋君博倒是没再继续看着酒杯,把视线转向了季言悦。一双眼睛不闪不躲的看进季言悦的眼里,又顺势滑到季言悦手中的酒上,原本到嘴的话就转了个弯,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一句话:
“怎么,还没烧够?”
季言悦看着蒋君博总觉得今天的他很不一样,和以前所见过的所有的样子都不一样,深邃迷人,不,诱人。季言悦像是要被吸进去一般,没有了平时和人隔着一道墙的感觉,就好像……重新开始有了七情六欲?季言悦的脑子被其他东西占着所以蒋君博这句话从季言悦左耳朵进,右耳朵又出来了,没在脑子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看着没反应的季言悦,蒋君博转而向着温源。
“给她一杯热牛奶。”
手指碰到温热的玻璃杯季言悦赤裸裸的目光才收回来。她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但面对蒋君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些……忍不住……
但是今天她来Double也不是来和热牛奶的,直接开口:
“威士忌。”
蒋君博转头看她,站在吧台内的温源也开口:
“季妹妹,你这生病刚好,还是不要喝酒了,我这刚好有牛奶。”
说着温源就打算转身去拿牛奶,就听见季言悦有些冷淡却毫不迟疑的声音:
“威士忌。”
怎么说季言悦也是来酒吧的客人,温源作为酒吧的主人,这开柜子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转过身来想再劝两句:
“季妹妹,你现在虽然年轻,但是……”
“随她。”
温源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蒋君博没有温度的声音打断。
得咧,人直属上司都劝不动,他也就不劝了。
不过温源还是拿了一瓶度数最低的威士忌倒了小半杯在季言悦面前的酒杯里。
季言悦看着手边的液体,端起玻璃杯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温源倒的少就是想让她少喝一点,也没想到她这一口闷啊。
谁顶得住这么喝酒的。
但是看着季言悦“我今天就是来买醉的”的表情,接过季言悦的杯子又倒了半杯。倒完就将酒瓶收好,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吧台。
他觉得他再待下去季言悦能把这一瓶都喝完。
季言悦再次端起酒杯,这次倒是没再一口闷,只是珉了一口就拿在手上。
隔着一个座位的蒋君博说了“随你”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也是一口一口喝着手上的酒,目光没有焦距。
两个人就这样僵着。
“老大,你怎么会有我的稿子,我记得我没交。”
季言悦没转头,还盯着手中的酒杯。
“你昏迷之前,我从你的电脑上看过你的稿子,后来,那天我从医院回公司你的电脑还没关,我就拿了你的稿子。擅自动了你的电脑,抱歉。”
蒋君博也没卖关子,实话实话。
季言悦那边顿了一下,两边再次陷入沉默,季言悦放下酒杯下意识的开始搓手。
几秒之后再次开口:
“采纳我的稿子是因为我是季家二小姐吗?”
蒋君博喝酒的手停了一下,回到:
“不是。”
听到蒋君博的回答,季言悦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一直紧绷的背松了下来。她相信他没有骗她。
她一直努力想要摆脱季家这个巨大的阴影,她不能决定自己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但是至少她不想她的一生都由她的血缘关系来决定。
他们毁了她四分之一的人生,她以后的每一件事都不要打上季氏的烙印。
季言悦又喝了一口威士忌,一连喝了这么多,虽然神志还算清醒,但是精神已经开始放松。
再次主动开口和蒋君博说话:
“你觉得做有钱人家的孩子好吗?”
蒋君博转头看她,小姑娘穿着短袖牛仔裤小白鞋,都是看不出牌子的。平时季言悦虽然话不多,但也是从来没有架子,打扫工作室,复印文件这样的东西也做的非常顺手,要不是生病那件事蒋君博也不会把季言悦往集团千金上想。
蒋君博一时没说话,季言悦似乎也不在乎他的回答,接着往下说: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
一个杂种千金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好?
蒋君博看着小姑娘微微泛着水汽的眼眶和又开始喝酒的手,神使鬼差的接着小姑娘的话开口。
“不好就不做了。”
蒋君博转过头去,目光看着面前一排排的酒柜眼光有些幽远接着说: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只要你愿意,所有的外在都可以被抛弃,或许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会很漫长,但结果是一定的,是你做出的选择。当然,后果也是你的后果。”
选择所带来的后果必须承担,就像他一样,选择了寻找就必须承担这四年的焦虑和等待。如果换一种选择结果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半杯酒已经完全下肚,季言悦的眼前已经开始有些花,季言悦用手撑住头摇了摇,脑子里想着刚才蒋君博说的话。
做选择么?
“啪!”
相对安静的吧台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耳光,季言悦和蒋君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转移了目光。
被打的是个小姑娘,抹胸小吊带,到大腿根的小短裤,脸上还画着大浓妆,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她满身的稚嫩,一看就是未成年。
打人的一方像是这小姑娘的妈妈,没有华丽的打扮,看起来是一下班就赶来了这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一耳光,小姑娘梗着脖子开口:
“我就不走!”
对面的妇人显然是气得不轻,一手叉腰一手直接拧上了小姑娘的耳朵,一边拧着往外拽一边开口:
“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你才多大你就敢来这里,你看我今天回去不打死你!”
“哎呦,啊啊啊!哎呦!”
小姑娘就这样被拖走了。事情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季言悦望着已经没有人的座位。
如果可以,她想选择一个最平凡的三口之家,爸爸妈妈都是普通人,家里钱不多,刚好够用。拿了考试第一名会有奖励,背着父母偷偷跑来酒吧被抓回去会被狠狠打一顿。想到这里季言悦低低笑了一声,念头就此打住,这种美梦不能多做,想得太多她会不愿意醒过来。会更加厌弃现在的自己。
随即又觉得自己真是可悲,连做梦都不敢,生怕自己哪一天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蒋君博看着季言悦羡慕的眼光,又慢慢变晦暗。像是一个想吃又不敢偷吃糖果小孩,只是扒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季言悦看着已经空掉的酒杯,吧台里面没有人,季言悦就理所当然的把酒杯往蒋君博面前一递,反正他认识酒吧老板应该知道哪里有酒:
“酒。”
蒋君博看着她已经陀红的脸色,伸手把酒杯推了回去:
“不行,你不能再喝了。”
大半杯酒的后劲已经让季言悦渐渐开始上头,也不管蒋君博现在是自己的老大,杯子再次往前一推:
“不行,我要喝。”
蒋君博眯着眼睛看她,季言悦却只盯着酒杯。见蒋君博还是不说话,低着头又把酒杯往前推了推一边推一边还用酒杯的厚底快速敲击着台面,“哒哒哒”的声音混杂着季言悦的声音:
“你凭什么不让我喝?我付钱喝酒,天经地义。”
季言悦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她也知道现在她不该再喝了,但她就是想任性,凭什么我就一直要活在季家的阴影下,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听魏婉一遍一遍的骂她杂种,我不,我就不!我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活,我现在要喝酒就是要喝到!
季言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发现蒋君博越来越不友好的眼神。
“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拎出去?”
嗯?
听见话的季言悦猛地一抬头,小姑娘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水汽,但就是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落下来,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也强忍着。
“我……”
“哎”
蒋君博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他要是再看不出来季言悦现在是是个什么状态,这博华也趁早关了吧。小姑娘看来是在季家受尽了委屈啊。
“走吧,我送你回家。”
季言悦感觉到头顶一片温热,被一双大手推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