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手法
屋内,床上大片的血迹已然干涸,露出一片猩红,可以想象两人在睡梦中被割断头颅时恐怖的情景。屋内的其他地方和卷宗所记一样,没有任何移动。宋小楼细细地查看着,不时间蹲下身子。一定,还有什么死角没有被人注意过。
这是……泥?屋内其他地方如此干净,连灰尘都很少,怎会有泥卡在窗棂里。宋小楼从那泥中揪出一根细小的草叶,好奇地问道:“管事,这是什么草?”
“喔,公子有所不知,这是鬼针草,朱雀镇很常见的野草,大多生在林子里。”
“那这窗户呢?为什么是从外向里推的?难道胡府的下人连窗户都能装反吗?”宋小楼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冷意。
管事挠了挠头:“这……上次窗户破了之后,找了个木匠修缮,想必是那木匠干的好事。明日小的便找人来换!”宋小楼摇头道:“不,这里暂时维持原样。对了,那天是你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吗?”
“没错儿。不过,那天小的见少爷多时未起,准备去催一催,可惜喊破嗓子少爷都没有应答,小的心中奇怪,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这时候二房的少爷胡朔和二少爷胡运先后被惊动,过来查看,这才找人撞门。”
宋小楼微微眯起眼睛。原来如此,根本不是什么密室杀人,而是杀了人以后,将这里伪装成了密室!只是,凶手杀完人后,又是如何将头颅带到那么远的呢?
当晚的三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胡朔在青楼鬼混,还叫了好几个女子作陪,胡运在书房里和账房先生一起做账,而薛齐则因为一点琐事和管家争吵了起来,不少人都看到了。胡员外年纪大了,身体多病,整日被人贴身伺候,没有下手时机,不可能是凶手,其它的仆人也没有杀人的动机,这三人之中,一定有假证明。
屋内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了,看来此人异常谨慎。这时候宋小楼不由得感叹起现代科技的好处。这屋内一定有凶手的指纹,若是能有指纹比对,现如今已经破案了。只是在古代,推理的过程要更加复杂一些。
忽然,房顶上传来了两声“吱吱”声。宋小楼抬头望去,只见房梁上有两只皮毛油亮发黑,体型硕大的老鼠追逐跑过,一时间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管事慌忙跑进来,见此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哎呀,大人真是吓死我了!这老鼠在我们这就叫地包天,地精。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怎么的,老鼠倒是长得异常肥硕。为了捕老鼠,胡府里养了五六只猫。咦,说起来……昨天又死了一只黑猫。说不定啊,是这些老鼠成了精!那黑猫死得可惨了,竟是被活活剥了皮,有时夜间听到猫叫声,凄厉得让人发怵,大家都说那是老鼠精为了报复而做的。”
宋小楼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轻寒伸出手去揽住她,蹙眉道:“怎么了?”
宋小楼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想起犯罪统计学上的概率说。纵火,尿床,虐待动物的人极有可能是心理变态。薛氏夫妇之死确实有些凄惨,虽然人是昏厥了,但却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割掉了头颅,正与那被活活剥皮的猫一样。先前我一直在往掩盖真相方面想,却忽略了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个心理变态,他如此谨慎,苦心积虑布置这么大一个局,其实非常乐在其中,他享受着剥夺人命的快感,甚至割掉头颅之时,那样不规则的切口,也是因为他刻意为之。他或许对薛氏夫妇有着不同寻常的仇恨。而县衙的人却迟迟抓不到他,他乐在其中,很可能会因为这一次杀人而上瘾。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还会犯案!”
轻寒皱了皱眉,努力地忽略她话中听不懂的词汇,倒也明白了几分,“你是说他还会下手?”宋小楼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时间很快,应该就在这几日。”
管事听不懂宋小楼在说什么,当下也不再多言,又听到老鼠在房梁上乱跳,更是气极。宋小楼笑道:“无非就是吵闹了些。”管事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老鼠是精怪托生,专爱啃上好的柳木。大人别看着这房梁完好无损,其实那老鼠怪会打洞,一个洞钻下去,从内往外便给把这梁木给你啃光了,外表看着没什么异常,内里却成了空壳子。这胡府每年修缮房屋,都得花不少白银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小楼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激动了几分:“管事,你再说一遍!”管事被宋小楼这样子吓了一跳,道:“就……就是老鼠打洞啊,钻进去啃那木头……”
“另一个谜题已经解开了!”宋小楼勾起了唇角。凶手真是苦心积虑啊。
轻寒公子的眼神一亮,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竟是如此……怪不得,那里找不到任何异样。本来就并非人为,这个局布置得,倒真是有些精妙。”
“接下来就是破除不在场证明了。”宋小楼心情大好地拍了拍轻寒公子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管事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师爷一直在前厅喝茶,喝到了黄昏,也没见宋小楼二人过来。胡家子弟三人越加不耐烦,“师爷这不是耍我们吗!如果没有什么事,哼,便送客吧!”
师爷站起来拱了拱手:“呵呵……如此,老夫便告退了。”一边走,一边脸黑,把宋小楼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可怜他这把老骨头,竟是吃了这么多亏。
夜幕降临时,宋小楼拉着轻寒公子到了百花楼。站在百花楼前,看着那一群庸脂俗粉,轻寒公子抽了抽嘴角,道:“你确定要进去?”
“那当然!为了查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小楼大义凛然道。
“其实肖兄就是不想付钱。虽说这里的女子姿色比京城差了不少,但要价却一个比一个狠。不如改天,我请你去天香楼转转。”轻寒一语戳破宋小楼的心思。
“当真?天香楼的姑娘据说是京城一绝,环肥燕瘦,琴棋书画什么都有。只是银子比这贵多了,尤其是那些上了牌子的美人,听个曲子就要三百两白银,陪吃陪睡一条龙服务就要千两白银,与花魁共度一夜,竟然要千两黄金。天香楼老板简直就是抢钱!黑心!压榨民脂民膏!比这里还黑!”宋小楼说得几分愤慨。
“是吗,很不幸,在下便是你口中黑心的老板。”轻寒公子笑得几分邪魅。
宋小楼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蓦然才回过头来:“不是吧?你居然这么有钱!十家醉白轩还不够,还有天香楼,你到底有多少生意?”
“江湖人称我为云隐山庄主人。实际上,整个云隐山庄名下的铺子和产业,若非要一词概括,便是富可敌国。”轻寒微微眯起眼睛。
其实这件事本是最大的机密,他却在这里,毫无保留地随口告诉了她。无论任何一个国家,富可敌国的商人,要么被皇家彻底控制,要么便被卸磨杀驴。因此,整个云隐山庄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些铺子和产业明面上为不同人所持有,可实际上却全部听命于一人。如此之人,若有反心,天下将亡大半。
宋小楼自然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你这么严肃干嘛?虽然你很有钱,但我不会泄露出去的,我口风很紧。你别一时兴起了,想杀人灭口。刚才,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呵呵,百花楼的姑娘真美。”
轻寒见她转身便快步往百花楼内走,一时间竟不由失笑。
想象过无数次她知道这些的情形,却从未想过,她竟会是这般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