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鹿郡主（1）
斗转星移，池上莲花开了大半，随风摇曳，宛如宫宴上一袭粉裳翩翩起舞的美人儿。自上次例行搜查之后，八大传世王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可这阴云并未持续笼罩着玉阳王府，南省送了第二批荔枝过来，春燕每日卯时便起身采晨脂供七七使用，在王爷的悉心教导下，七七的琴艺越发精湛了，而七七对琴的喜爱，也不仅仅是源于王爷喜欢琴了。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王爷说等七七梦到琴的时候，她的琴艺就又上了一层境界。昨天晚上七七梦到琴了，她梦到高山之巅，云海之下，有人在抚琴，音韵如同仙乐，穿透层峦叠嶂，恍若要击碎她的肺腑，她在山岚雾霭中寻觅千度，却还是找不见抚琴人。
“七小姐，七小姐……”春燕的声音惊碎了七七的梦。
七七伸个懒腰坐起身来，迫不及待的梳洗完去见王爷。
春燕似是洞悉了七七的心思：“七小姐今天不用去见王爷了，早饭也不必等王爷了，王爷说让七小姐收拾收拾，从今日起，让小姐少爷在薛管家府上暂住几日。”
薛管家的府邸就在王府后街，极为近便，可是好端端的让搬出去，七七不禁怀疑是不是王府又有了什么危险。
春燕注意到七七担心的神色道：“七小姐不必担心，这次是王爷的旧相识——秋鹿郡主要来府上暂住几日，秋鹿郡主走的是水路，王爷一起身便带人去码头迎接郡主了。”
“秋鹿郡主？”七七听说过这位郡主，是中山王的嫡出独女，这几年中山王镇守大梁西疆，秋鹿郡主也跟着在西疆生活。
“秋鹿郡主和王爷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此次前来无非是探望王爷，七小姐无须担心。”春燕安慰道。
七七闻言先是送了一口气，而后细想春燕的话，又不由得惆怅起来，“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三年的朝夕相处几乎让她忘了，在遇见她之前，王爷还有一段韶华岁月。而她一出场，便已错过了王爷情窦初开的年纪。
春燕没有注意到七七的小心思，忙着为七七收拾衣服，拎起两条襦裙问道：“王爷说了，我们也只在薛管家府上住三五天，不用带太多东西，这两条襦裙除颜色外相差不大，小姐是带秋香色的呢，还是带水绿色的呢？”
七七听了“秋”字便没来由的烦闷：“水绿的吧。”
“好。”春燕闻言收好襦裙。
七七不忘加一句：“记得把琴和琴谱也一同带过去。”
“是。”春燕一面收了几支珠钗入妆奁盒，一面答道。
七七心不在焉的梳洗完毕，和柳十一一同吃了早饭，便带着三两婢子到了薛府。薛府虽不如玉阳王府气派，但是清雅小巧，别有一番韵味。薛升提前接到吩咐，知道姊弟二人要过来，早已备下两间上好的房室。虽然只是前后街，但姊弟二人也未曾来过薛府，柳十一自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再加上没了王爷管束，如同离笼之鸟，快活不已，缠着七七和他荡秋千、玩蹴鞠，七七不愿意露出心中烦忧，值得依他。
玉阳王晨起梳洗完毕，配着荤素小菜吃了几口青梗米粥，便带人去宜京码头等候。秋鹿郡主不欲惹人眼目，加上中山王府只在宜京西城，离玉阳王府路途不远，故只带了两三个下人乘舟而来。
王爷带着白苏等人驻马在江边约摸等了半个时辰，看着千帆过尽，终于看到一叶小舟靠近，虽然不甚宏丽，但是雕梁画栋，在千帆之中脱颖而出。小舟靠岸之后，先是走出了一个丫鬟，玉阳王认出那是秋鹿郡主身边的倚翠，连忙下了马，走了过去，白苏等人见了连忙跟上。
倚翠先是扶了秋鹿郡主的教养嬷嬷佩珍出来，佩珍眼角眉梢都是身为郡主教养嬷嬷的骄傲和责任感，向着玉阳王欠身行礼：“老奴参见玉阳王，王爷福寿安康。”
“珍嬷嬷请起。”玉阳王伸手虚扶了一下。
“启禀王爷，我家郡主久居关外之地，突然回京，我家王爷想把郡主的屋子修缮一番，少不得要从外面请些工匠进来，郡主留在府中恐怕不便，只能叨扰王爷几日。”佩珍恭而不卑。
玉阳王闻言，倒像是中山王想让他和秋鹿郡主结下姻缘，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珍嬷嬷客气了。”
话音刚落，就见倚蓝从小舟小心翼翼把秋鹿郡主扶了出来。红日初升，悬在秋鹿郡主身后，日光碎满了江面，晃着众人的眼睛，秋鹿郡主亭亭立于船蓬阴影中，只能看见身形，看不清样貌，船蓬下传来一声娇俏含笑的声音：“云璃哥哥——”
“秋鹿都长这么大了。”玉阳王笑着走上前去。
秋鹿郡主原名周彤云，相传中山王妃在诞下秋鹿郡主时，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哭，竟看到了满天云霞，虽然众人都知这是王妃痛极喜极而生的幻象，还是依了她的意思给女婴取名周彤云。王妃在周彤云十岁时仙去，周彤云悲痛欲绝、以泪洗面，落下了迎风流泪的病根，此为后话了。当时的周彤云扶灵到了菩提寺，抬头忽见满天云彩，又想起有人说母妃是因为生她才留下了病根，一瞬间恨上了天上彩云，她恨彩云无情，为何在她心痛欲碎之时还可以如此绮丽。自此之后，每每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都噘嘴不悦。两年后，周彤云被封为秋鹿郡主，便让亲友以“秋鹿”呼之。
秋鹿郡主抢先倚蓝一步走到船尾，扶着玉阳王的手臂踏上了码头的木板，随着“吱呀”一声，秋鹿郡主跃出了船蓬的阴影，众人才得意看清了她。
秋鹿郡主梳着关外的发式，细碎发辫，以五彩琉璃点缀，身上穿着的西疆异国女子的骑马服，是以中原的绸缎绣以西域大秦国的纹饰，艳丽奇美，光彩夺目。虽然久居西疆，但是中山王爱女心切，竟以高山雪水在沙漠给秋鹿郡主打造了三里见方的江南园林，故秋鹿郡主在关外住了数年仍旧是肤如凝脂。园中有一高楼，秋鹿郡主一双眼目常日对着大漠风沙，眉眼之间有着异于中原女子温婉含蓄的英气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