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生相克(二十三)
天连着阴了一个星期,进入梅雨时节,晒被子总是要抓紧时机,成渝新买的被子和乳胶枕头早在三天前就到货了,太阳大爷却不赏脸,一直没能“幸临”新被,云颂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买个鼓风机把天上的云给吹开。
周末这天,老天终于开了脸,阳光乍泄时云颂就迫不及待地把被子和床褥挂了出去,云颂的东西在经过化整为零的几次搬运后终于搬得差不多了,在归置好自己的东西后,云颂干脆拉着成渝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
东西虽然安置了,可是云颂和成渝谁都没提分开睡的事儿,许是上次那秘书的一通胡言起了作用,成渝当真就不单独行动了,连下楼买个啤酒都拽着云颂一起,云小骷髅自然乐见如此,白天跟成渝形影不离,晚上就抱着人家的一身腱子肉睡觉,成渝自觉两个大老爷们成天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偶尔跟云颂说过几次,云颂便揭竿而起,直接表示抗议。
原来,成渝口袋充裕,整个夏天就成宿成宿地开着空调睡,云颂买的新被子不过是个单层的薄被,云颂睡到半夜基本就能被冻起来,如果再遇着成渝睡觉抢被的情况,云颂这连脂肪都没有多少的小身板基本上就能抖成震动的手机,抢了几次被子都抢不过人家的云颂干脆放弃抵抗,直接搂上哥们,若是有时候成渝睡不舒服了,还能换个姿势顺便把自己抱在怀里,那感觉,简直爽歪歪。
听云颂如此控诉,成渝也想过让他回书房睡,不过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是明白云颂根本不想过去,也许是心里还有阴影,成渝在心里自我挣扎了几次后就放弃了,不就睡个觉么,能有什么?随他去!
俗话说,得寸容易进尺,云颂鸠占鹊巢成功后内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老打量着卧室里的摆设不是个滋味儿,尤其是那些一看就带着阴属性的玉树和墙绘,看着心里都觉得发毛。不过云颂也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小满留下来的,若是自己突兀地提出要把它们改造或搬走,那成渝断然不能同意,云颂只得先在心里记下这一笔,等着以后慢慢再提也不迟。
转眼就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了,两人正在餐厅吃着饭,手机就先后地传来短信的提示音,云颂看着那“美丽”的五位数真是越看越稀罕,就差没上去亲两口了,成渝自然不必说,组长的提成几乎是组员的两倍。
“咱们今晚出去开开荤吧,老吃简餐,想想就没胃口,去吃点好的!”
云颂提议道。
成渝看着云颂那丝毫不见长肉的小身板,觉得他确实该好好补补了。
“行,今晚哥请客,想吃什么你就说。”
成渝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换着台。
“呦!”云颂在得到大佬的应允后瞬间化身为哈巴狗,直接趴到大佬腿上摇起了尾巴:
“给我机会吃大户呢?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昂,咱们今天去巷子吧!”
一听去巷子,成渝当他又要去吃烧烤,眉头顿时一皱:“怎么?我说要请客你就这么寒碜我?能不能有点追求?”
“哪儿能啊?”云颂的“尾巴”摇得愈发欢乐。
“不去吃烧烤,你还记不记得烧烤摊旁边有家特奇葩的饭庄,就门口挂俩大红灯楼,上面顶着个巨大门牌那个?”
“哦~那当然,很有印象!”成渝来了兴致,显然他也注意那家饭庄很久了,但是奇怪的是,一般人看到那家饭庄虽然会心生好奇,却没有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意思,成渝自诩没有不敢进的饭店,再贵的地方也敢进去尝尝鲜,可是唯独那家饭庄,每每看到它,成渝的心思刚起就会瞬间被熄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泼出来的冷水,所以竟是从来没进去过。
今天云颂却突然提起,成渝也有那个好奇心,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晚上去那里试试。
正是傍晚时分,饭点儿刚到,烧烤摊的赵老板早早地就开了炉子,肉串滋滋啦啦地在上面冒着油,散发出诱人的肉香。
“呦,二位来啦!”
看见成渝和云颂晃晃悠悠地过来,赵老板赶紧招呼着。
“不了老板,今天不在你这吃,只是专程过来道声谢,”成渝满脸真诚地笑道,“上次喝醉后闹了点洋相,谢谢老板把我送到医院去。”
“不客气不客气,那都是应该的!”听到成渝是“专程”过来感谢自己的,赵老板心花怒放,连连摆手。
“那这样,就不打扰老板做生意了,祝老板生意兴隆!”成渝抱拳道。
“借您吉言!”赵老板笑呵呵地连连回礼,等成渝二人拜别后,赵老板转身给三号桌送了盘肉串,再转过头时,就看着那两个说是要“专程”来感谢自己的小伙子头也不回地进了一旁的“墨庄”饭庄。
赵老板瘪瘪嘴,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早在成渝和云颂还没出门时,墨庄里就已经坐了两个人,红色连衣短裙的顾微和穿着板板整整西装的崔白就坐在墨庄的大厅里。
“二位,”服务员从一脸青白的死人妆里愣是挤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我们老板真的不在。”
顾微扳着脸,跟服务员比着谁的脸更臭:
“少放他娘的屁,赶紧让他给我滚出来,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吗,他这么大座‘庙’,有种就连着地基给我挖走,否则再敢耽误老娘的时间,信不信我让你们全变成真鬼。”
在墨庄里,从来都是扮鬼的服务员吓顾客,还没有人上门来堵老板连着吓唬服务员的,眼看着服务员就要被吓哭了,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人终于叹了口气,整理整理发型后猛地窜到两人跟前。
“我去!”崔白被吓得脸没崩住,下意识地一拳挥出差点怼在来者的脸上。
那人惨叫一声,慌慌忙躲开,指着崔白,憋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道:“咋?来踢馆子还是来砸场子?”
崔白冷哼:“请问这二个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可大了,”那人翻了个白眼,“踢是用脚踢,砸是用手砸,这能一样么?”
“少贫嘴!”顾微在旁边怒喝道,成功打断了两个不着调男人的东拉西扯。
“咳,就是,少贫嘴,”崔白赶紧咳嗽两声,成功地把自己摘了出去,“马迪,我俩又不是来找你拉呱的,乃是有事问你,你要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晓得不?”
马迪,也就是这个装神弄鬼的老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双瑞凤眼闪着精光,愣是搞出一副贼眉鼠目的神态。
如果成渝和云颂早半小时进来,就会撞见这“三堂会审”的一幕,那么他们就会惊奇地发现,这不着调的马迪,正是之前那家充满了斗志的小公司的“小马老板”。
不过就算成渝看见了估计也不稀奇,谁让人家有个当“地产大亨”的老爹呢,产业再多也不稀奇。
顾微从包里摸出笔和本甩给崔白,崔白赶紧摆好架势,准备做“呈堂证供”。
“上次我们跟楚总的饭局莫名其妙地被改到了这里,是不是你搞的鬼?”
顾微狠拍手中的“惊堂木”,成功把旁边站着的马迪并两个小服务员吓得一哆嗦。
“卧槽,拿爱疯当板砖拍?”青红面皮的小服务员如同柠檬般地酸了下。
马迪还算镇定,没跟着自家的店员一起抖,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位姑奶奶不好惹,忙亲自奉茶到顾微跟前儿。
“哪儿啊,那哪能叫捣鬼?”马迪贱兮兮地哈着腰,“那姓楚的做生意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小弟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怎么着也得找个机会弄弄他。”
“好家伙,”顾微拍案而起,“感情儿你的机会就是拿我俩当枪使了呗?我们仨一起吃饭,你弄他不就连着我们俩一起整了么?老娘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那么恶心的一顿饭。”
顾微说的是当时的场景,但“恶心”一词顿时把墨庄大厨的努力也给抹杀了,作为一名时刻为员工争取利益的好老板,马迪顿时不乐意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墨庄的服务特色就是那样,不管谁来都是一个套路,怎么就拿你俩当枪使了呢?况且咱们墨庄的饭,不是我吹,就在咱们市里,当属头一份儿,这可是我从帝都挖回来的大厨,一般人还不伺候呢,就上次你俩那顿饭,我可给你们省了不少呢,可亏死我了。”
“呦呦呦呦呦,”崔白听不下去了,在一旁瘪嘴咋舌,“所以我俩还得谢谢你是吧?这招待费都是公司给报的,你丫给谁省钱呢?”
马迪赶紧摆手,贱笑瞬间上脸:“不能,不能,那顶多算小弟的赔礼,但这显然不大够是吧,要不这样,今日再在我这吃一顿,我们家大厨亲自伺候!免费!”
“切。”顾微和崔白同时抱手后倚,满脸的不伺候。
马迪为难了,纠结地站在原地怼着手指头:“要不你俩说该怎么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马迪把小胸脯一挺,紧闭双眼地站在两人跟前,跟要慷慨赴死一样。
顾微叹了口气,要说这马迪也是三十露头的人了,怎么还跟个中二少年一样,顾微深感不能再跟他掰扯下去,否则一会都不知道会扯到哪儿去了,只看她伸手将“惊堂木”再次往桌上一拍,瞪着马迪喝道:
“行了,别扯没用的,你就说,既然吓唬人不算,饭食里面也没动手脚,那你到底对楚老板做了什么,那伙计可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四五天了。”
“真没做什么,”马迪睁开眼,一脸的无辜,“我发誓我们全程没动他。”
顾微和崔白不言语,只是明摆着满脸的不信,继续瞪着他。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作孽,好歹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居然一点功德都没修,反倒惹下一身孽债,我这儿这么多‘好东西’,最喜欢像他这样的人,眼瞅着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然是争先恐后地往上凑,这又怎么能怪我呢?”
马迪继续无辜地搓搓手,笑看对面俩人差点被自己气得背过气儿去。
“好,你干的好。”顾微咬牙切齿地撸起本不存在的袖子,风一般地冲向马迪。
漆黑静默的墨庄隐隐传来闷雷一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