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对弈
齐宣侯走了,齐宣侯世子留在东宫,成了太子伴读。
坤德宫里,听闻了东宫的消息,皇后攥紧了手里精致小巧的琉璃玉屏风。
对面坐着的林贵妃,见素月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声后,就见皇后的脸色大变,她低眉顺眼地把玩手里的画卷,仿佛这画卷中有奇珍异宝,怎么看都不腻。
“今日就到这里,本宫乏了,改日再与贵妃妹妹鉴宝谈诗。”皇后兴致缺缺地说道。
“既然皇后倦了,那臣妾也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林贵妃让人将画卷收起,带着八位宫娥离开了坤德宫。
她打心眼里瞧不起皇后,小门小户出身,还硬要和她鉴宝谈诗,能懂些什么?要不是她肚子争气,生下了太子,这皇后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坐,看她的样子,肯定出事了。
“太子怎么敢!”皇后并未怒不可揭,只是话音稍高,夹杂着些许不解和不满。
素月低头一言不发。
“你去查查太子近来可有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皇后对素月命道。
素月面露难色,犹豫一番,说:“太子的行动皇上清楚,皇后您也清楚,最近并未有异样……奴婢无从查起。”
半晌,皇后才道:“是本宫糊涂了,人总是会长大的,太子也会逐渐脱离……罢了,也不过是这段时间,齐宣侯就算了吧。”
她的声音越发轻柔,恍若隔世。
太子将齐宣侯世子留在东宫做伴读,齐宣侯未曾拒绝,便是表明了态度。
“啪嗒”一声,黑子落在天元位。
“哎,你……唔,太子下错了,哪有第一子落天元的。”棠子渊伸手想要将黑子拿下棋盘,却被姜珏以眼神制止,他嘿嘿笑着,尴尬地将手收回。
“你是太子,你喜欢下哪就下哪。”他小声嘟囔着,半点也不像是个侯府世子,倒有几分泼皮无赖的气质。
“为何不能下在天元位?”
姜珏认真问道,又指了下白子,摆明是让他边与她对弈边回答。
棠子渊见她认真,也收起玩闹之心,道:“在下天元位,没有根基,缺乏接应,围不能围,战不能战,岂不是浪费一子……不过,也不是不能下,只是失了先机,不好掌控。”
这样一看,他正经起来,唇红齿白的模样,加上截然不同气质,与他的名字倒是很相符。
“可有些子偏生就在天元位,该如何?”姜珏说着又落下一子。
“那就以力破之,杀出一条路。”棠子渊一本正经的回道,他棋艺不精,根本就是个半桶水,只是不想在太子面前认怂。
“嗯,有道理。”姜珏的棋力也马马虎虎,身为太子对这些小道只需了解就成,不须精研。
两人下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结束。
棠子渊不敢相信,他竟然赢了太子殿下,下棋的过程中,他八分心思放在棋盘上面,总觉得太子在示敌以弱,没想到是真的弱。
剩下两分心思用在回答太子的问题,太子凡有所问,他必有所答,不知道的事也能胡扯上几句。
“继续。”姜珏黑着脸,开始清理棋盘。
棠子渊乖乖跟着收拾棋盘。
才将黑白子分开,就听到太子说:“不下了,孤还有事。”
姜珏将手里的黑子丢进棋盒,转身离开,她不能玩物丧志,消磨意志。
“恭送殿下。”身后传来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估计他很迷惑吧。
棠子渊是有些意外,可接触到太子坚毅的目光时,心有所感,太子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生出这样的问题。
前世,她只见过棠子渊几面,听过他的名头,也被他帮过,在齐宣侯死后,他袭承了侯位,入了军,最终靠实力让皇帝又加封成了齐宣王。
她将棠子渊留在身边是有私心的,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助力,总比成为那人手下的臣子要好,她不确定的想着。
说不定别人根本不屑留在她身边。
但她是太子,至少现在是。
三天后,东宫演武场内。
太子第一次踏入这里,带着某个东张西望的如同顽猴般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堆宫娥太监,还有父皇给她安排的伴读们,他们规矩得像是一盆修剪好的花盆,中看不中用。
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修行了功法,加之调理得当,自然要好得快一些。
如她所愿,琴嬷嬷将她练功的隐瞒下来了,父皇这三日未曾召见过她,和以前一样的漠视。
从乾元宫传来消息,父皇为她挑选的武学老师会到东宫来。
武学上,师父只能有一位,而老师可以有二位,三位,甚至更多。
她没想到这武学老师一到东宫,就直奔演武场,并且丝毫不顾忌她的身份,让人传话叫她过去。
这样的作风,她似乎知道是谁了,但又不确定,到了演武场,隔得远,她也能通过身影认出他来,是那个将剑插入她心脏的人啊。
父皇在想什么?让他成为她的武学老师,真是期待。
常岚一袭灰衣,长身而立,看着太子一行人走来,锋利的眉眼中透着一股厌倦,他没想到会得这么个无聊的差事,教导太子殿下,听着风光,却怎么想都很无趣,比杀人还要无趣。
他是皇上手里的刀,皇上指谁,他就杀谁,从六岁,还是七岁起,他记不清了,反正很小的时候就接受地狱般的训练,不到三十的他已经杀人无数。
他厌倦杀人,也厌倦宫里面的事。
可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也习惯了在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要怎么教导太子?教导杀人的方法角度,还有出手时间吗?
皇上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让他来教导太子,就在太子走过来的这一小段时间,他想了很多,甚至回忆了小时候的事,但就是没想该如何教导太子武艺。
等太子走过来后,他才从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常先生不必多礼,以后孤的武艺还需要先生教导。”姜珏把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也没那么冷淡,至少这是棠子渊第一次见她对一个人如此温和。
“嗯。”常岚点头应道,若是别人,定会谦虚几句,而他则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