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修改后的第4章)
上海市区西边的虹桥一带,以前是地广人稀的西郊,只有动物园和结核病院建在那里。后来逐渐随着房地产开发,新建了很多房子,搬来了很多高大上的单位,也有了很多高档公寓和别墅。也许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很多财大气粗的土豪新贵,也许是因为这里处于两个行政区的交界,在边缘地界出现了很多边缘的高档的娱乐场所。
这里的“欢场”虽没有北京东三环CBD一带的“四大”那么有名气,但那时也是“伪成功人士”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为什么说去这些地方的人都是“伪成功人士”?因为他们还沉醉在用大把花钱来讨女孩子们的欢心,用派头和排场来证明自己,用肉欲来满足生理需求的阶段;因为他们还是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有时候当爷爷,有时候当孙子阶段。
我和我的一班生意伙伴就是彻头彻尾的“伪成功人士”,常去这些欢场寻求刺激。
很多人经常在不同的场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比如有人在家乡是孝顺孩子,在外地则是打打杀杀的黑老大;比如有人白天是衣冠楚楚的教授,夜晚是下流奢靡的禽兽;比如有人在家里是严父慈母,在外面是商战豪杰;有人在办公室时是一本正经的高管,在朋友堆里是满嘴脏话的“小开”;有人在现实世界是文静懦弱的小白领,在网络虚拟社会里是有百万拥趸的无所不能的大咖;有人在下属面前是爷爷,在领导面前是孙子……
根据去夜总会的目的不同,我的角色也不同,有时候我是爷,有时候我是孙子。但在夜总会的女人面前,我们这些“消费者”永远都是“老板”,永远都是爷,尽管女人们的名称听起来都很高贵。
夜总会里一般有三种女人,分别叫做妈咪、小姐、公主。妈咪是小姐们的领导,一般都是徐娘半老、手段恶毒的脚色;小姐们都是身材和脸蛋都不错的女孩儿,是欢场的主打商品;公主就是端茶倒水的女服务员,平时一般都只干活不出声,她们严肃认真地干活,即使遇到客人骚扰,她们会客气地拒绝,最多象征性地配合一下,然后默默地专心干活。
公主虽然矜持,但也不是铁板一块。她们下水的深度往往取决于客人下手的力度和钞票的厚度。我从来不对公主下手。既然人家没准备往前迈一步,就要尊重人家的选择和坚守。盗亦有道嘛,为此我觉得我自己特高尚。但我干什么也不背着公主,仿佛她们就是空气一样无色透明,根本不在意她们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
一个初夏的晚上,我们一群狐朋狗友又在豪华包间里尽情挥洒激情。
我骨子里是非常敏感的动物,虽然在酒精的麻醉下,仍能感到黑暗中总是有一个很强的干扰,似乎是一道关注的目光看着我,让我在和小姐调情、在和妈咪打闹、以及与朋友开怀豪饮的时候觉得十分不自在。我感觉到这干扰来自于空调口的方向,起初以为也许是空调开得太足了。我大声嚷嚷:
“公主,把空调开小点,或调个方向!”,但始终没能消除这种不安。最后发现,那过于关注的干扰,竟来自于低头干活的公主。
她竟然是玉儿。
实话说,公主虽然不算是欢场的第一线人员,但也不是什么光彩职业,在淤泥里保持不染的公主不多。耳濡目染一段时间,三观尽毁,跃跃欲试者有之,在客人花大价钱的引诱下下海出台的也大有人在。像玉儿这样招人喜欢的女孩,在欢场由公主转为小姐是迟早的事儿。
按照夜总会的职业要求,玉儿穿着统一的制服,围一个蕾丝边的小白围裙,在袒胸露背的女人堆里,显得格外的端庄秀丽,在包房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下,特别美丽诱人。被我认了出来,玉儿羞赧地浅笑一下,虽然我能感觉到她有一点恨恨的心态和窥视被发现的不自然,但她仍然平静地忙碌着。
我则诧异地停住了动作,呆立在那里,全然忘了正在进行的豪饮游戏。然后恶狠狠地灌了自己三大杯酒,冲动地站起来拉住玉儿的手。那一场我是爷,于是我破例大吼说着“不玩了,提早结束!”,在妈咪诚惶诚恐的赔罪下和小姐们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一直把玉儿拉上了车。
我几乎是怒不可遏。
于是我责问她为什么去那种地方,她责问我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我们女人就不行。
于是我跟她讲不该贪图虚荣自甘堕落的道理,她责问我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我们女人就不行。
于是我劝她别去那种地方了被人知道了以后怎么嫁人,她责问我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我们女人就不行。
于是我求她别自甘堕落要洁身自爱我都舍不得打扰你美好的前程你怎么还自己往火坑里跳啊缺钱了我可以给你啊求你了别再去了行不行啊,她被激怒了,认为我不尊重她的独立人格,用类似女革命党人的口吻说:“你是谁?谁要你的臭钱?”
我们还是做了身心运动。我才知道,做运动不仅仅可以用来制造是柔情蜜意和开心欢乐,也可以用于报复,并且报复式的运动也能带来快感。和心平气和时候的不同,我们这次似乎都在用自己的肉体作为武器,疯狂地发起进攻,惩罚对方的不听话和猜疑。
平静下来之后,玉儿告诉我她这是社会体验,不是想像其他一些女同学那样去当小姐、挣外快、求包养、讨几件奢侈品。她是想看一看真实的社会到底是什么样。如同金庸里说的,最能淋漓尽致反映社会黑暗的有两个地方,一是妓院,一是皇宫。机关官场实习她已经去过了,现在是到夜总会里体验一下,看看社会上各色人等的真实嘴脸。
玉儿活得是那么深刻,我则活得那么庸俗。
尽管她再也没有提我和妈咪小姐、客户朋友、领导下属们在夜总会里的不堪的丑态,但我仍然感觉无地自容。